今日是江娇出嫁的日子,说是出嫁,可城阳侯府却连红绸都没挂,阖府上下半点喜气都没有。
侯府侧门处停着一顶小轿,便是送江娇去冀王府的花轿了。
江娇早起梳妆,去拜见了江远兴。
不过两日,她已然消瘦到身上衣衫都大了一圈儿,那喜服原是按着她的尺寸在成衣铺子里买的,可此刻腰肢在衣摆里晃着,便是施了粉黛的脸上也遮掩不住的憔悴。
江远兴得知事情来龙去脉总不肯见她,这还是事发之后江娇第一次见到江远兴。
“父亲。”江娇给江远兴磕了个头。
江远兴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嫁妆他早已差人给江娇备好,虽然只是个侍妾,但嫁妆江远兴却不曾短缺了她的,这里头还添了些那日江锦安离府时留下的东西,比起京中那些嫁女的人家嫁妆只多不少。
“父亲还在怪女儿?”
江娇含泪抬头,她也已经想通了,虽然只是个妾室,但好歹是嫁进了冀王府里,她有的是心机和手段,不愁在王府站不稳脚跟。
她满心宏图和抱负:“虽然女儿如今只是个妾室,可是冀王殿下满心都是女儿,女儿不信自己如今是妾,往后还只会是妾。”
她目光灼灼,眼底都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看着江娇这副疯魔的样子,江远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从前好好的一个家,如今骤然分崩离析,现在外头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人人都说江娇不知廉耻,连的城阳侯府也被挂在了耻辱柱上!
她却连半分耻辱都不曾有,反倒是一心想着往上爬!
如今淮儿昏迷不醒,他母亲也是一病不起,江止听闻外头流言知道此事是江娇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闭门不出。
阖府上下全靠江远兴撑着,江远兴做甩手掌柜做惯了,如今挑起家里重任才知这担子这么重!
“旁的为父已然不想再说,嫁去王府之后,你要收心敛性,万不可再做出荒唐之举。”江远兴嘱咐了她两句,便叫人把江娇带了下去。
原是要由兄长因着出府的,可江析不在京中,江淮病中,江止又闭门不出,喜娘见迟迟无人来引新妇,原想着就这么出府上花轿之时,江娇却道:“不急,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江娇口中的那人是轻红。
陛下下令不让轻红死,侯府自是用好药吊着轻红的命,昨儿个轻红烧了半夜,今儿个已然转醒了。
柴房门被打开,日光下细小的尘灰在空中飞舞。
江娇蹲在轻红脚边,燃着鲜红蔻丹的手狠狠掐起轻红的下巴:“轻红,你害得我好苦啊!”
她面目扭曲,长长的指甲掐进轻红面颊的皮肉里,鲜血从顺着江娇的手流下,可轻红似乎并不觉得痛,她的腿已然残废了,如今只吊着条命罢了。
轻红笑起来,语带嘲讽:“还没恭喜姑娘嫁入冀王府,姑娘这也算是得偿所愿——”
“凭你也敢嗤笑我?”
轻红的话还没说完,江娇便已经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颈。
看着轻红的脸上由白转红,逐渐变为青紫色,江娇心中有不可名状的快感一层层攀上,她指尖颤抖,表情愈发扭曲。
看着轻红不自觉抽搐起来,到底是在她断气的前一刻松开了手。
江娇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颤抖着双肩,望向轻红的目光里尽是恨意,江娇道:“我从没想过,你会背叛我。”
她和轻红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当初回府之时,她只带了柳嬷嬷一人,回府后在府中地位稳固之后,便把轻红接了过来。
江娇以为在柳嬷嬷去世后于轻红而言自己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却没想到轻红居然会背叛她。
江娇深吸了一口气:“若非看在柳嬷嬷舍命保下我的份上,我绝不会留你性命。”
“你还有脸提我母亲?”轻红咬牙道:“若非是你我母亲怎么会死!”
轻红恨她,恨江锦安,恨城阳侯府的所有人。
若非是他们,自己母亲怎么会死!
江娇如今也明白过来,轻红是为这柳嬷嬷的死而嫉恨自己。
“你恨我是吗?”她笑着从地上起来,掸了掸衣摆上的尘灰,眼眸里划过丝轻蔑:“你我好歹是一起长起来的,我不会叫你死,却也不会叫你好过。”
轻红震惊的看着江娇:“你想做什么?”
江娇缓缓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如今我要嫁去冀王府,你作为我的贴身女使,自然要随我一起去。”
......
江娇出府时,江止到底还是来了。
盖头之下,江娇只瞧见江止宝蓝色的衣角。
他引着江娇出了府,江止立在那顶小轿边上,直到江娇进了花轿都一言未发。
轿夫要启程,江娇却出声唤住江止:“二哥哥!你还是怪我让侯府蒙羞了是吗?”
江止站在轿外,只觉安静的吓人。
没有吹锣打鼓的喜乐,也没有新郎官来迎亲,一顶小轿,便这样送走了江娇。
江止为她觉得委屈,可想起这一切都是江娇的自作自受便觉得可恨。
他声音闷闷的:“江锦安虽然跋扈,可若不是你先妄图设计她,又怎么会有这一桩事?如今人人指点,你可满意了?江锦安是睚眦必报的人,你并非不知,况且她也不曾做错什么,你何必......”
江娇垂首,鲜红的指甲快掐进掌心里,“可是哥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应该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期盼,可这次江娇没能等到江止的回答。
轿夫起轿,走的是城里小路。
花轿摇摇晃晃,江娇坐在其中如一片漂萍。
有泪在眼中凝结,却被她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今日她嫁入冀王府,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她才不要哭,她要笑。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她也要活的漂漂亮亮的。
花轿在侧门处停下,冀王府的女使引着江娇去了牡丹阁。
“姐姐,敢问冀王殿下如今在何处?”
江娇坐在床榻上,问着引她来此处的女使。
那女使似乎极轻的笑了一下:“王爷公务繁忙,还得等些时辰呢。”
盖头下,江娇抿了抿唇,全然不知她此刻一心牵挂之人不在府中,而在坊市之上。
目光下移,萧崇楷淡漠麻木的眸子里忽然多了几分光亮。
沈兰珠正同身边女使嬉笑着,她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嘴里鼓囊囊的不知又塞了什么零嘴,沈兰珠笑着把手里吃了一颗的糖葫芦塞进身旁小丫鬟手里。
那小丫鬟手里已然不知提了多少的零嘴,埋怨道:“姑娘今日吃了这么多甜的!回去要是牙疼,夫人又得生气了!”
沈兰珠一顿,咽下嘴里的零嘴,又笑开了:“好在冀王殿下去年给了我一个治牙疼的方子,若是再疼就抓药吃就是了!”
闻言,萧崇楷弯唇笑起来,面上都多了几分神采。
沈兰珠似乎是又想到什么,同那小丫鬟低语着。
有护卫前来禀报:“殿下,今日是江大姑娘进府的日子,您不回去吗?”
萧崇楷目光幽幽落在沈兰珠身上,“不回,差人同她说一声,让她早些歇息吧。”
沈兰珠似乎是逛够了,正欲离去之时却发现视线里多了一人。
“楷哥哥?”沈兰珠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日不是江娇进府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