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汉今年还不到五十,比她爹还年轻,可大夫说老爷子身子亏空的厉害,即便精心调养,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
别看现在能走能说能吃能喝,说不行,眼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
老爷子全凭着一股执念才撑到了现在,想来也是放心不下闺女,想要在临死前见上一面,才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来。
凌十三吃着饭嘴也闲不住,说完了吃食,想到昨天老爹路过来看他,说起杜有才成亲的糗事,忙冲高娇娇道,
“嫂嫂,你是不知道,杜有才他爹花了重金请了天香楼的大厨做席,在成亲当天宴请了不少权贵富商。
可谁能想到,知府和知府夫人居然没出席。
还只派了个小厮去上礼,哈哈哈哈,连个有头有脸的管事都没去。
那些本来看在知府面子上才过来赴宴的宾纷纷离席,弄的十桌九空,丢脸至极。
我估计杜有才肯定气的脸都绿了,他们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哈........”
凌十三笑的停不下来,高娇娇和杜衡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
真没想到知府夫人会这么狠,忍到成亲当天才发作,当众打脸,以后怕是根本不打算再跟这位表夫人来往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只是表妹,又不是亲妹妹。
即便是亲妹妹,放着姐姐姐夫千挑万选的亲事不要,非要自己偷偷跟个护卫私定终身。
还在姐姐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宴上私会,实在是一点也没顾及姐姐的颜面。
姐姐就此恼了她,不再管她了,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处心积虑当赘婿,想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杜家父子,要怎么接受这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并州府杏花巷,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小院里,一片愁云惨淡。
马氏推门进去,见乔香柳还靠坐在软榻上垂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挤出笑脸走上前,耐着性子劝道,
“姑娘快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
这是刚做好的八宝擂茶,你从昨儿个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是嬷嬷我亲手做的,你好歹吃两口好不好?”
乔香柳推开递到跟前的茶碗,哀哀哭着道,
“嬷嬷,我心里实在堵的慌,一口也吃不下。
表姐那么对我也就罢了,杜郎他怎么还能冲我发火呢?
昨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他竟然睡到了书房,这让别人可怎么看我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若不是为了他,表姐怎会恼了我?
为了他我里子面子都没了,他却还,呜呜呜,呜呜呜.......”
马氏皱眉撇嘴,恨不得把手里的茶碗砸了,狠狠骂这个没用的娇小姐一顿。
连自己的亲表姐都哄不好,除了哭就是哭,你真想哭倒是去知府后院,跪在夫人面前哭啊。
光知道躲在屋里哭有什么用,还不是指着男人来哄?
可想到杜家福的吩咐,想到以后还得靠乔香柳的嫁妆过日子,马氏还是强忍着不满继续哄道,
“姑娘,不是姑爷不体谅你,是这件事表小姐办的实在太难看。
你说她要是真恼了你,订亲的时候怎么不发作?成亲前怎么不说一声不出席?
非要等着宾们都到齐了,都等着他们了,才派个小厮过来,还送了二两银子的贺礼。
这是寒碜谁呢?
姑娘,你当时坐在洞房里都觉得脸上臊得慌,都难过的只想哭。
可想过姑爷站在厅堂上,面对满堂宾时有多丢脸?
姑爷那哪儿是冲你发火,是自己也委屈的很啊,他一个七尺男儿,为了娶你都跪在表小姐跟前赌天发誓了。
结果,表小姐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他的脸,你让他情何以堪,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乔香柳被马氏说的心里更加难受,闹成这样她也不想的啊,要是早知道表姐宁肯断亲也不想让她嫁,她也不会非要嫁。
她在并州府最大的指望就是表姐,表姐要是不管她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啊?
马氏见乔香柳又要哭,忙加重语气道,
“姑娘,你一夜未睡,粒米未进,姑爷也是一样啊。
你是女人,以后大不了躲在后院不出门便是了。
他可是男人,一家之主,肯定要出去谋生赚钱养家的啊。
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嘲讽讥笑,你想想,他这日子有多难。
即便这样,姑爷也没想过跟你分开,还是一心想要跟你过日子,他对你的这份心,可是比真金还要真。
姑娘,你也心疼心疼姑爷吧,你可是嫁过人的,他可从没娶过亲,若不是为了娶你,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啊?”
乔香柳被马氏说的有些羞愧,想到杜有才是头婚,而自己不仅嫁过人,还死了丈夫,本来憋着那股子非要杜有才给她赔礼道歉才肯低头的心,便软了几分。
马氏见状,心中不由得意洋洋。
她一手带大的姑娘,自然最清楚她的脾气秉性,现在又有杜家父子帮忙,拿捏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老杜说了敲鼓得用重锤,既然知府那头眼下攀不上了,就得把嫁妆捏在他们手上。
得借着这件事让乔香柳彻底服了软,以后才能任凭他们使唤,让她拿钱就拿钱,不敢有半点怨言。
想到只要把嫁妆从乔香柳手里骗出来,老杜就会信守承诺娶她为妻,让她当这个家的女主人,让杜有才和乔香柳都把她当母亲一样孝顺,马氏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当奶嬷嬷再得主子信任,那也是个下人,哪有当女主子威风舒坦?
马氏俯下身,仿若掏心窝子般压低声音对乔香柳道,
“姑娘,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了。
你和姑爷已经成了婚,姑爷若是反悔,你可怎么办?”
乔香柳愣了一瞬,本能反驳道,
“他怎敢如此对我?”
马氏垂下眼,掩去眼中的嘲讽,叹了口气,好似万般无奈道,
“姑娘,这女人出嫁随夫,你嫁了人,就身不由己了。
姑爷本来就不是并州府的人,在这儿实在待不下去了,大不了卷铺盖回原籍。
他老家有房有地还有医馆,何愁不能再娶?
可你就不同了,连着嫁了两次,一次丧夫,一次被休,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乔香柳心头巨震,仿佛被一记重锤狠敲下去,顿时面如死灰,泪如雨下。
马氏见状,赶忙将乔香柳搂入怀中。
乔香柳死死抱着自己视若亲娘的马氏,放声大哭起来。
她后悔了,她悔的肠子都青了,可她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坐等着被休弃,被人继续看笑话吗?
一通大哭过后,乔香柳在马氏的服侍下换了衣裙,洗了面上了妆,亲自带着点心茶水去书房寻杜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