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吐血了。”六皇子注视白卿宁,“这事你知道吗?”
白卿宁点头:“刚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吐血吗?”
“吐黑血,料想是因为中毒。”白卿宁歪头,“怎么,这难道里头还有另外的说法?”
她眼里全是好奇,仿佛真的全然不知情。
六皇子垂下头,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才又开口:“皇帝手底下有一支私兵,秘密驻在奉山,这支私兵是他最大的底气,但私兵营被他最信任的人毁了。”
“那是该吐血。”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我是该意外你父皇有私兵,还是该意外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六皇子沉默。
白卿宁讥诮道:“或许六皇子只是想知道私兵营是不是我出手所毁。”
“那我能得到答案吗?”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两人对视几息,六皇子先挪开眼:“皇后想让她娘家三叔家的小孙子给你当赘夫,等她解了禁令,大概就会安排你们见面。”
白卿宁蹙眉:“皇后被禁足?因为你生母夏嫔的事?”
“是。”六皇子自嘲一笑,“你给的证据很有力,但他……仅仅是禁了皇后的足,轻扫了一下她的颜面而已。”
白卿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六皇子将茶慢慢喝光,略过了自己的事:“皇后禁足期为七天,正好到时你祖父与父亲的头七已过,她起了这个念头,就会想办法在你的热孝期内将人送到你府中。”
白卿宁慢慢喝茶,喝完了放下茶杯,她直视着六皇子:“多谢殿下告知。殿下日后有空的话,不妨多往我白家走走。”
六皇子眼睛一亮:“好。”
知道白卿宁把墨函接到了白家照顾,六皇子便说要去探望一眼,白卿宁安排下人将他带过去了。
看着六皇子离开,赤缨一脸不解:“女侯,您让六殿下时常过来,难不成是看上了六殿下?虞帝不会让殿下给你当赘婿的。”
堂堂皇子入赘给臣子,这是皇室的自我矮化。
雨下得更大了,雷声隆隆的,虞帝庙前的虞帝像,定然狼狈得不能看了吧。
白卿宁翘唇:“不惜让娘家子侄给我当赘婿,不是因为皇后满意我,而是看中了我背后的白家军,你想啊,我都喊她一声姑婆了,白家军能不听她使?”
“她倒是想得够美的。”赤缨嘀咕一句。
白卿宁点头:“她打着这样的企图,自然会把常往白家跑的皇子归类为与自己揣着同样想法的同类。在皇后眼里,六皇子本来就深得虞帝喜爱,若是再得白家军相助,那她儿子的太子之位肯定就不稳了,日后皇位之争,她儿子便毫无胜算。”
“皇后杀他母妃,他抢她儿子的储君之位,不算吃亏。到时候皇后为了让自己儿子的地位稳固,一定会打压六皇子。”赤缨明白了,“就是六皇子抗不过被她弄死的话,就有点可怜。”
六皇子可怜?
“以身入局才能有战胜老天的机会,赤缨,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像六皇子这种,在失去母妃与母族的庇护下,还能在皇后的一路捧杀中杀出血路的狠人。”白卿宁淡声,“更何况,虞帝正值盛年。”
虞帝还活得好好的,皇后这就替太子筹划,这是有多迫不及待的想要虞帝让位啊?
皇家无父子,皇帝给你的,这是赏赐,皇帝还没给你,你就伸手来抢,那他必会将这双手连同这双手的主人一并给折了。
亲自儿子自相残杀……真是一出又一出的大戏啊。
雨下了整整一夜。
隔天中午,便有消息送进来,说是虞帝像被昨晚的雨不止淋得红红绿绿,像身还裂开了,不知是谁觉得它可怜,拿了块破布帮它的脸蒙住了。
“现在民众都在议论,是老天不许虞帝受香火,这是没脸见人了。”赤缨讲,“造像造庙之人已经当众承认是受了皇后娘家的命令才造像造庙。”
皇后娘家当初造像造庙,是想要拍虞帝的马屁,现在马屁没拍到,还让虞帝出了丑,受到了老天的“打脸”,以虞帝的性格,皇后娘家这事是不能善了的。
白卿宁点点头:“赤缨,你让大家先撤,再送一笔辛苦费过去,就说请他们吃顿好的。”
昨夜电闪雷鸣,老太君惊得心魂不定,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因此今日起来得便比往日晚些。
“太奶奶。”
老太君一睁眼便瞧见了陈婉柔,她顿时笑开:“我们婉柔怎么起这么早?”
“给太奶奶请安。”陈婉柔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瘦尖的小脸写着小心翼翼,“太奶奶,阿柔侍奉您起床。”
老太君一顿,她看了不远处的白慕青一眼,这才将手递过去。
豆丁一样的小姑娘,长得小力气也小,她使出全身力气先把老太君扶起来,跪在地上替老太君穿鞋,又熟练地去搬椅子,爬上椅子给老太君披衣,末了又端热水,将帕子拧到不干不湿的时候,双手拿着帕子:
“太奶奶,婉柔给您洗脸。”
老太君眸子红透,但还是没有打乱陈婉柔的流程,一直忍到陈婉柔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她夸了几句,便命人进来将小孩抱下去用膳。
小姑娘走的时候还认真地说:“太奶奶,明日婉柔会来早一点。”
“明日,让你母亲过来。”
下人将小孩抱走了,老太君望向白慕青:“慕青,你在替白家拼杀卖命,白家却没能照顾好你的孩子,慕青,老身对不住你。”
“不关祖母和白家的事,”白慕青已经泪流满面,“是陈家他们欺人太甚……”
她在陈家的时候,不说把女儿宠得上天下地,但女儿一切起居都有下人帮着料理的,可她才离开短短几个月,她的女儿却得一大早跑去侍奉那陈夫人!
“祖母,二姐,婉柔已经回来,往后不会再受到这种虐待。”白卿宁迈步进来,“现在最紧要的,是请宗族开祠堂,给婉柔与逸铭上族谱,改姓白。”
老太君从哀伤中抽离:“阿宁说得对,是该早些让婉柔与逸铭早些上白家族谱,等他们改了白姓,就无人再敢轻贱他们了。”
白慕青犹豫:“婉柔改姓白不难,但逸铭是男孩,陈家纵是不想要他,也肯定不愿意让他随母姓来打自己的脸。”
“放心吧二姐,陈家屁股不干净,陈金海父子一身的破绽,随便哪一条都够他们全家被流放了。”
白卿宁交代赤缨去陈家“放火”,便对老太君道,“祖母,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开祠堂吧!”
给婉柔他们上完族谱已是下午,婉柔改叫白福宁,寓意安宁有福,陈逸铭改叫白鹏飞,希望他日后能直上青云。
老太君心事落定,累睡了过去。
白家如今还是梁氏操持,昨日将福宁与鹏飞接回来后,她便命人去绣庄给两个孩子置办了几套衣裳应急,又交待绣庄今日派人过来给家里人量身做衣裳。
从白家出事到现在,将近一年里头,白家人穿的全是旧衣,也不是说旧衣不能穿,而是家里孩子们的衣裳都不合身了。
白卿宁也去量身了,白三夫人替她挑了红、绿、黄三块布,白卿宁把绿和黄换成了藏青和藏蓝。
“这青色蓝色太老气了,年轻姑娘就该——”
白三夫人话还没说完,这时赤缨近乎失态地奔进来:“女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