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与赵王的话落下，安静的朝堂便四处都是嗡嗡声。
朝臣们交头接耳的时候，还都往虞帝那里瞥，声音嗡嗡嗡的，偏又不敢让虞帝听到。
余光瞥见虞帝额角起了青筯，高公公立即上手打翻了茶盏。
茶杯落地砸成碎片，朝堂又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高公公及时请罪：“老奴失仪，求陛下息怒，再给老奴一个机会。”
“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这次就算了，往后再如此不稳重，那朕可就不轻饶了。”
虞帝轻斥了一句，在高公公的感恩声中，他露出大家熟悉的和善笑容：“明王、赵王，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吧，朕刚才没听清。”
高公公摔的那个茶杯发出的脆响，等同于“你再说一遍试试”的警告，所以一般这种时候，大家都会装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保持沉默，但明王和赵王今天头很铁，他们不打算保持沉默。
明王上前一步，沉声重复：“皇兄，昨夜臣弟府上突然来了个疯子，口口声声说皇兄您当年毒害先太子，说你得位不正。”
赵王也再次出列：“昨晚臣弟的府上也来了个疯道士，说皇兄您不是真命天子，真命天子是另有其人！”
“哦？竟有此事？”虞帝笑容更灿烂，“那二位皇弟也觉得，朕这皇位得位不正？”
明王道：“皇兄继位之时，臣弟尚且年幼，不过大家都说您是先帝在遗诏里钦点的皇位继承人，当时几朝元老也在场见证，太后娘娘也在旁证实，如此说来，皇兄这帝位自然是来得极正的，只不过……”
“只不过空穴不来风。”
赵王接过明王话尾并上前一步，“今日来上朝之时，臣弟就在街上听到了好些对皇兄不好的传言，当时臣弟只想着早些进宫把这事禀告给皇兄，只匆匆派人去扼止这些流言，只不过天下悠悠众口，臣弟怕是没那个能耐去堵呀。”
“没那个能耐去堵，那就不堵。”
虞帝越发温和，“朕是先皇钦点的继承人，几朝元老与太后娘娘也在旁作证，谁若有异议，那就请那传谣之人亲自去向当时在场之人证实，若他们都说朕不配坐这个位置，那朕立即退位让贤。”
当年在场之人，除了一个后面才赶过来的太后娘娘，其他人都已作古，那传谣之人要想证实当时的情况，那就只能自己下地府去问了呀。
直白一点就是，虞帝要传谣之人死。
明王与赵王对看一眼，虞帝下一句便落了下来：“两位弟弟，如何？”
虞帝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却根本没有要两人的答案的意思，他尾音一落，高公公便尖声唱诺：“退朝~~”
众臣呼啦啦离去，明王与赵王被人群裹挟着往外，跨出殿门的时候突然回首，只见虞帝还坐在那高位之上，神情高深莫测。
金銮殿很快清空，高公公立即躬身过去：“陛下？”
虞帝将手搭到高公公手上，挺直腰杆往后头走：“高公公，明王与赵王都做了几十年的鹌鹑，你说他们是哪来的胆子，突然跳出来咬人？”
“只怕是受人唆使。”高公公低声，“但不管是谁在背后唆使，陛下您都是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
虞帝笑了：“对，朕是天命所归。”
除非先帝重新活过来，推翻他自己亲自写的遗诏。
主仆二人慢慢回太极宫，见路上的花开得不错，还停下来观赏了一会，后面还喂了会鱼。
快回到太极宫时，远远瞧见通往白三夫人暂住的那个小宫殿的路上人影绰绰。
虞帝眉心一蹙，高公公立即遣人去查看，不一会小太监回来报：
“太后娘娘今晨起来说要吃粥，御膳房做了好几次都不合她的胃口，最后却将白三夫人熬的粥吃得干干净净。太后娘娘便让白三夫人到慈宁宫给她当专职的厨娘去。”
上一刻明王赵王当着群臣的面发难，下一刻太后就堂而皇之跟他抢人。
原来明王赵王的胆子在这呢。
虞帝立即道：“想来是朕这段时日过于繁忙，对母后疏于关心了，今日正好得闲，高公公，摆驾慈宁宫。”
慈宁宫内。
白三夫人正向太后磕头谢恩。
太后姓徐，将近七十岁，长了一张厌世脸。
徐太后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谢你自己，三夫人生了个好女儿。”
白三夫人一顿，徐太后便端起了茶：“我们的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外头已经响起了虞帝过来的通报。
好在徐太后给白三夫人安排的新住处就在慈宁宫后头的厢房，这时顾不上别的赶紧带着人离开。
“母后好雅致，这喝的是什么茶呀？”虞帝说着便在徐太后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了张茶几。
徐太后仍然端着她那张厌世脸：“八十年的陈年老茶婆，比不上皇帝喝的好，新奇之处是加了点哀家亲自调的料，皇帝要喝吗？”
“朕记得小的时候，太子弟弟总会跟兄弟们炫耀，说母后又给他做了什么新吃食，朕有幸吃过一次，但不知为何，刚吃完没多久便闹了肚子，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
“还能为何，当然是你福薄受不起呗。”徐太后抬眉，“皇帝今日过来，是要向哀家兴师问罪的吗？”
“母后倒是把朕给问住了，不如朕先问母后一句，您为什么会觉得朕来慈宁宫是为了兴师问罪？您是背着朕做了什么对朕不好之事吗？”
徐太后嗤笑出声：“若是有，皇帝是打算杀了哀家吗？就如当年杀太子一样。”
“朕杀了太子，让母后你没了儿子，你杀了先皇，让我失去了父亲，论狠毒程度，母后与朕势均力敌。”虞帝语气轻飘飘的，“母后若不想此事传出去导致您晚年失节，便最好守好当年的承诺，否则朕的太子弟弟，只怕是要被拖出来鞭尸！”
啪！
徐太后摔了茶杯：“你敢！”
“朕敢不敢，要看母后的嘴够不够严了。还有，白三夫人尚在病中，这段时日便不要出现在慈宁宫了，免得给母后传了病气。”虞帝站起来，“朕就不打扰母后喝茶了，母后，皇儿告退。”
徐太后胸口起伏，等虞帝快要跨出殿门时，她哈哈大笑。
那癫狂的笑声，让虞帝心上一凛。
下一息，徐太后的声音传来：“明王赵王，你们还要偷听多久？”
虞帝脸上的自信咻一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