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好景不长,太皇太后的病却越发厉害。
御医请脉后说是她郁结在心,加上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大好,便每况愈下,换了几种汤药的作用都不大。
秦恒启特地去探望太皇太后,想要开解她,就是收效甚微。
倒是太皇太后挺看得开:“皇上放心,我怎么也得看着曾孙出生,再抱一抱他,不然就得抱憾终生了。”
确实她的病情没更坏,却也没好起来,拖拖拉拉好几个月,硬是拖到贺仪珺怀胎十月。
贺仪珺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最近走路越发沉甸甸的,她得扶着腰,都看不见脚尖。
去花园散步,除了大虎和小虎陪着之外,连胆小害怕老虎的兰嬷嬷也一定带着好几个壮实的嬷嬷跟着,挨着贺仪珺走,她不管摔到哪个方向,都有人立刻接住,简直是严阵以待。
每次贺仪珺出去散步都感觉自己被重重包围,那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偏偏御医让她多走动,等生孩子的时候就要顺利一些。
可惜等了半个月,孩子还没发动,太皇太后的脸色逐渐暗淡下来,怕是撑不了太久。
贺仪珺夜里摸着肚皮不由叹气:“你这顽皮孩子,难道不想早点出来见见曾祖母吗?错过了的话,以后就要遗憾了。”
秦恒启听得无奈:“孩子也不是想出来就出来的,实在没能遇上,就是跟曾祖父没缘分吧。”
他扶着贺仪珺就要躺下,就听见她痛呼一声:“孩子在踢我,力气挺大的,有点疼。”
吓得秦恒启还以为她要生了,听了这话皱眉道:“等孩子出来一定要揍一顿,实在太不会疼人了。”
贺仪珺感觉肚子里孩子一个劲在翻滚,没一会儿就道:“皇上,孩子好像真的要出来了。”
难道被她一催,孩子终于迫不及待要出来见曾祖母了吗?
秦恒启惊得一愣,被贺仪珺催促才赶紧出去叫稳婆,险些被门槛绊倒,她看见后不由笑了。
然而还疼着,贺仪珺皱着脸在笑,看着有些古怪。
“皇后还笑,肚子可是很疼?”
秦恒启摸着肚皮,感觉到里面孩子在闹腾不由生气:“真不省心,再捣乱可就不疼你了。”
贺仪珺连忙阻拦:“可别,孩子在里头会听见的。”
她疼得满头大汗,秦恒启连忙用帕子给贺仪珺擦汗,抱着人去隔壁已经准备好的产房。
稳婆把他拦在外头,又有兰嬷嬷在,秦恒启只好看着人进进出出送了几盆血水,眉头不由皱紧。
两个时辰过去,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要子夜,孩子还没出来,他在外头来回踱步,被燕周劝回去。
毕竟不休息的话,第二天的早朝怕是要没精神的。
秦恒启哪里还记挂早朝,只惦记着里头的贺仪珺,没听见任何声响更是忧心。
远远却见太皇太后坐着轿子过来,他大吃一惊迎了上去:“怎的惊动娘娘过来了?”
大半夜的,太皇太后身子骨又不好,身边人居然没劝着点吗?
太皇太后疲倦地摆摆手道:“我听说皇后发动了,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过来等一等。”
秦恒启无奈,让人送来厚披风给她裹上,又在脚边放了两个火盆,还倒了热茶给她暖手。
“里头还没动静,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生孩子都是这样,要是大喊大叫把力气都用了,反倒不好生。这会儿安安静静的,皇后该是很顺利。兰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素来稳重,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还被太皇太后安慰了,秦恒启有些不好意思。
太皇太后却怀念地笑道:“第一次当父亲都是如此,倒也不必在意。”
她坐下没多久里面就是一声啼哭,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兰嬷嬷抱着襁褓出来,看见太皇太后也是惊着了,赶紧矮身行礼,被太皇太后拦下,伸手把襁褓抱在怀里:“是个皇子?”
太皇太后抱孩子很熟悉,轻轻晃了晃,就让大哭的孩子抽抽搭搭停了下来,没多久就握着小拳头睡过去了。
“看着眉清目秀,是个漂亮的孩子,皇后还好吗?”
兰嬷嬷急忙答道:“娘娘累得睡过去了,御医正把脉,没什么大碍。”
秦恒启松口气,太皇太后已经把襁褓递过来,他僵硬着抱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被她指点几句才算勉强抱得稳当了一些。
“别见着风,把孩子送回去吧。”太皇太后的目光随着襁褓进去,许久才叹道:“我也该回去了,皇上就不必送的。”
秦恒启交代宫人小心照顾,仔细夜路,把太皇太后安安稳稳送回去。
他在偏殿的软榻睡了一会儿,看着天亮了去隔壁见贺仪珺还没醒来,只满脸疲倦之色,叮嘱身边人把鸡汤温着,准备温水等会给她擦一擦。
又看着她身边睡得香甜的孩子,秦恒启微微一笑这才出去,燕一却匆忙压低声音禀报:“皇上,太皇太后娘娘去了。”
秦恒启不由一愣:“怎的如此突然,昨夜不是好好的……”
是了,平日太皇太后从不出寝殿,昨天半夜却忽然过来。
黑夜中看不清脸色,只是她后来说了不少话,秦恒启还觉得太皇太后的身子骨比以前好了一些。
谁知道太皇太后是回光返照,估计她自己也清楚,才会连夜过来,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抱一抱这个期待已久的曾孙子。
秦恒启沉默片刻才道:“暂时别告诉皇后,莫要扰了她的休息。”
宫人把皇后的寝殿护得密不透风,任何陌生面孔都不能随意靠近一步。
秦恒启登基后第一次罢了早朝,开始安排太皇太后的身后事。
殿后却传来一阵喧闹,他很快便知道是郡主在闹腾着要出来为太皇太后祭拜。
这事却不好拦着,但是宫人没有秦恒启的允许,根本就不敢把她放出来。
于是郡主大吵大闹的,连前殿都听见了。
燕周迟疑道:“皇上,可要让郡主过来?”
毕竟太皇太后要停灵七天,郡主为她连夜守孝也是应该的。
“别了,她如今这般闹腾,丝毫不觉得自己扰了死者的清净,放出来反倒不美。太皇太后早就留下懿旨,她若是去了,郡主就得送去桃花庵,这就派人送过去,路上别出一点差错。”
没等太皇太后下葬就把郡主送走,秦恒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对郡主已经仁至义尽了。
郡主却不这么觉得,叫嚣着皇帝容不下她,还不让自己给太皇太后守灵,实在是过分。
太皇太后膝下只有她一个晚辈,由自己守灵不是应该的吗?
没有她的话,难道皇帝愿意自个去为太皇太后守灵?
若是秦恒启做不到,不就让太皇太后孤孤单单地离开,多凄凉?
秦恒启走过去,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郡主,听见她的控诉只觉得好笑:“你在佛堂看来过得不错,中气十足,也不怕扰了前面的清净。口口声声要为太皇太后守灵,之前想害她老人家的难道不是你吗?”
说得如此漂亮,郡主也不过是借口守灵再找机会逃走而已。
他不会给郡主这样的机会:“要是你不喜欢桃花庵,还有别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去为太皇太后守灵,表一表你的孝心。”
不是只在停灵七天的守灵,而是余下人生都在太后的陵墓里守着。
郡主自然不乐意,去陵墓的话,她宁愿去桃花庵,起码周围有很多活人在。
秦恒启摆摆手就让人把郡主送出去了,燕一亲自带着御林军送人,保管万无一失。
桃花庵在山里,周围毫无人烟,若是没人带路,山路崎岖又复杂,进去后根本就出不来,他也不怕郡主进桃花庵后还有机会跑出来。
秦恒启回去的时候见贺仪珺醒来了,正喝着鸡汤,便笑着在榻前坐下:“皇后好些了吗?”
“还好,就有些累人,怎么皇上身上有一股檀香味?”贺仪珺鼻尖,一下子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虽然秦恒启并不想她为此忧心,不过特地瞒着也没必要,便把太皇太后的事说了。
贺仪珺叹气:“好在孩子争气早早出生了,不然叫太皇太后走都走得不安生。”
秦恒启担心她难过,又看向一侧:“孩子乖吗?”
“很乖,不哭不闹,饿了就哼唧两声。”提起孩子,贺仪珺眼底满是笑容:“就是孩子长得太快了,转眼间就长大,然后我们也就老了。”
“老什么,皇后还年轻,满身风华依旧。”秦恒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见贺仪珺要避开,还轻轻捏着她的肩膀把人固定住:“怎么,皇后还嫌弃起我来了?”
“不是,就是我没洗澡,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没得熏着皇上了。”
贺仪珺暂时还不能洗澡,虽然用温水擦身了,味道却还在,也不能见风,窗户关着总归有些味道散不去。
秦恒启笑了:“这有什么,我可不是什么娇气之人,皇后也太小心了一些。”
她笑道:“大虎和小虎今早没见着我,一路闻着味道过来,在窗口刚贴近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把我都叫醒了。”
贺仪珺原本还没醒来,听着窗口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不由好笑。
难为两头老虎虽然鼻子难受,还是一直守在窗户外边,舍不得离开。
估计它们也明白贺仪珺受伤了,暂时不能出屋,便在外头守护她的安危。
秦恒启忽然道:“登基仪式之后有上供来的两头母虎,也不知道大虎和小虎会不会喜欢。”
要是凑成两家子,以后就要虎崽子出生了,兴许还能跟小皇子作伴。
贺仪珺听得心动,迫不及待等到坐月子结束,就想去看两头母老虎。
她还带上大虎和小虎,要是母虎看中它们两个就好,不行能看上其中一个也挺不错的。
母虎的皮毛不错,看来被喂养得挺好。
被清理过后的宫人喂养得精心,不敢对猛兽的吃食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母老虎没被放出来,关在两个宽大的笼子里面。
最底下有个两巴掌大的小门,宫人会用长棍子把吃食会从底下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