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启只在嬷嬷面前提了提没多讲,却在进宫禀报皇上的时候叹气:“夫人暂时没好起来,嬷嬷们又下不了床榻,微臣实在放心不下,好在案子查探得差不多,暂时还没新的发现。”
皇帝对他心里有几分愧疚:“也罢,让御医过去武安侯府给武安侯夫人和两位嬷嬷都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太子这时候过来,皇帝也没多想就把人叫进来了。
“父皇,南边洪水决堤,淹没大片农田。”
见皇帝皱眉,太子又提议道:“想着那边是武安侯的老家,父皇要不派武安侯带人过去看看?听京兆尹对武安侯赞不绝口,查案利落,应该能查出决堤的原因。”
秦恒启看了太子一眼,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心思,居然要把他弄出京城。
他连忙拱手道:“皇上,家中夫人还病着,实在不好远行。”
太子便道:“请几个医女过去照顾候夫人便是,武安侯也该明白此事耽误不得。”
秦恒启挑眉:“太子还没成亲不知道,微臣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夫人的。朝中有能耐的大臣众多,皇上自有决断,微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摆摆手看着秦恒启退下,就皱眉看向太子:“那么多大臣不选,太子为何非要选武安侯?”
太子连忙解释:“毕竟那边是武安侯的老家,儿臣便想着他去能尽快融入,指不定能查出什么来。”
“他夫人还病着,哪里有心思去调查,太子这是强人所难了。”虽然皇帝也明白大丈夫不该沉浸儿女私情而忘了大事,但是秦恒启说得好,朝廷上那么多能用的大臣却偏偏叫他去,难道就没别的大臣能用了吗?
皇帝还不至于让人觉得自己挑选的大臣都是无能之辈,找个能用的都难,非让一个想守着妻子病好的秦恒启去办差。
“行了,此事朕会派人去办,你去见见皇后,劝一劝她。”
他显然是知道皇后属意的太子妃是谁,不想让发妻为难,就让太子去劝说。
太子只好应了,路上有些闷闷不乐,他压根就劝不动皇后。
她最近就跟疯了一样,想尽办法暗示自己,尽早娶妻尽早登顶。
皇后是疯魔了,以为那么容易吗?
不说皇帝如今还年轻力壮,突然就病逝了,朝中大臣会怎么想?
更别提皇帝的谨慎,后宫几百个宫殿,他每夜几乎都不在同一个寝殿睡下,还可能一夜换两个地方,又是重兵把守。
外面是御林军,里面是暗卫,要动手怎么也得谨慎谋划才行。
太子来了,皇后显然很高兴,留下他一起用午饭,又暗隐晦暗示了一下。
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母后,让我过来的是父皇。”
言下之意,皇后想做什么完全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皇后叹气道:“我不是为了你好吗?再这样下去,我都有些寝食难安了。”
以为这个秘密会一直烂在她的肚子里,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谁知道会出了那个嬷嬷的差错?
皇后有些后悔当年没彻查到底,把知道的人通通杀个精光,才会有了漏网之鱼。
不过如今她说什么都太晚了,那个逃走的书生还没找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太子一点都不觉得皇后真是心里有数,第二天上朝却见镖旗大将军要交出手里的半块虎符,等于是交出手里的兵权了。
别说太子,就连皇帝都吓了一跳。
下朝后他私下召见镖旗大将军,后者苦笑道:“女儿对太子殿下一见倾心,老臣怎么劝都劝不住,她非君不嫁,老臣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养大,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他只能交出虎符,交出兵权,然后想尽办法给女儿一个机会。
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帝也能理解,暂时收下虎符,依旧有些迟疑,就把太子叫了过来。
太子才知道皇后做了什么,顿时一愣:“父皇,儿臣从未见过将军的女儿,这位柳姑娘是否适合做太子妃,还得父皇来决断。”
反正他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将军再是想给女儿谋划,也得皇上做主才行。
这话叫皇帝满意,他原本还想着太子要是私下跟将军来往,那就不是一般的事了。
如今皇帝倒是放心一些:“柳将军的女儿确实不错,就看太子喜不喜欢了。”
太子正色道:“身为太子妃可不是儿臣喜欢就行,而是要跟母后一样能为父皇分忧。”
皇帝摸着胡子笑道:“的确是个好姑娘,只是朕已经物色了太史的孙女。柳将军要是坚持,这位柳姑娘做个侧妃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太子的后院只怕不会太平静,两个身份相当的正妃和侧妃,不闹起来才怪。
太子只要对其中一个好一点,另一个就得不消停。
他一听也觉得麻烦,摇头道:“儿臣娶了太史的孙女,就没必要再去将军的女儿,后院闹腾实在叫人心烦。”
太子的确不近女色,身边只有伺候的两个宫女,年纪都比他大,平日在一起的次数也不多。
皇帝满意地微微点头,就怕太子贪心,两个都想要,最后反倒弄得一身麻烦:“行吧,朕就替太子做主了,下个月是个好日子,太史年纪大就怕不能见孙女出嫁,早早就准备好嫁妆,如今就等宫里准备好便把人迎进来。”
太子自然没有异议,转身就忙碌起来,准备迎娶太子妃。
唯独皇后不太高兴:“怎么没答应将军,他家女儿也乐意当个侧妃的。”
柳雪怡远远见过太子一面就芳心落在他身上,说什么都不肯嫁别人。
镖旗大将军也希望女儿幸福,又想着太子是皇帝之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确实配得上他的女儿。
可惜太子没答应,皇帝也是如此,柳雪怡怕是要难过了。
在皇后看来,两个都娶了,太子就能拉拢两股大势力,文臣武臣都不在话下。
太子厌烦道:“母后未免太心急了,这是父皇的主意,难不成母后要反对吗?”
皇后自然是不敢的,只能私下劝慰柳家,想着以后等一等机会。
比如说太史的孙女嫁进来后几年肚皮没动静,可不就耽误太子了,就得开枝散叶了。
柳家明白,顿时安分下来,镖旗大将军倒是有些后悔这么早把虎符交出去的。
将军夫人倒是劝他:“交出去也好,只等个几年,皇上指不定就愿意让女儿嫁进去,不还比你去外头杀敌来得安全得多?”
每次将军出征她都提心吊胆的,也就这两年战事少,不然将军又得离开了。
镖旗大将军叹气,也只能这么等着了。
贺仪珺在家里养病,太傅夫人带着一车礼物过来探望,便提起太子要大婚之事:“太史的孙女和将军的女儿都想当太子妃,最后皇上拍板,这事才决定下来的。”
在太傅夫人看来,皇后挑的人实在有些过了。
将军府拿着兵权,就是如今交出虎符了,带着这些士兵打仗好几年余威还在。
这时候柳家跟太子联姻,岂不是叫皇帝坐立不安了吗?
也不是皇后是傻还是故意的,太子简直不像是她亲生子一样,有亲娘这么坑自家儿子的吗?
贺仪珺听得欲言又止,太子还真不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
对皇后来说,只要保住太子的位子,就等于保住了她,所以知道婆婆就是当年接生的稳婆,秘密又泄露出去了,估计皇后要先坐立不安,恨不得太子把位子坐得稳稳的,最好尽快取代皇帝,这就万事无忧了。
或许在皇后看来,太子犹豫不决,对皇帝还是有父子之情,所以才会借此想法设法让太子处于不利的地步,他就不得不为之了。
一步步走向绝境,就看太子会怎么做了。
究竟是顾念天家的父子之情,还是保全自己了。
贺仪珺叹气,如果太子是个有良知的,如今肯定挣扎和犹豫,十分痛苦。
要是跟皇后想得差不多,却更想脚踏实地一点,恐怕就要恼羞成怒了。
暂时没办法弄死皇帝,却有办法让皇后的手没能伸那么长。
贺仪珺把心里的想法一说,换来秦恒启赞许的目光:“夫人想得不错,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太子恐怕就快忍不住了。”
兴许太子早就忍不住了,只是在皇帝面前还是装作孝顺的样子,不会亲自动手。
太子不动手,不等于没有人动手,比如皇帝自己。
得知皇后特意把柳家人拿出来,想让太子点头,皇帝心里是不痛快的。
还以为他已经决定好太子妃的人选,皇后该收手了,谁知道她还打算让柳家的姑娘当侧妃。
太子娶了太史的孙女不说,还纳了柳将军的女儿,文臣武臣都笼络住了,还有皇帝什么事?
好在太子拒绝了,又迟疑着跟皇帝提起此事,满脸苦笑,显然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皇后。
没看太子最近都不往皇后那边跑,找理由到皇帝的御书房迟迟不肯走,怕是在寝殿那边给皇后的人拦着,有家不能回,实在够惨的。
但是太子这样孝顺,皇帝还是满意的。
要是他直接拒绝皇后,又在皇帝面前告状,他心里面也不太高兴。
如今太子这样刚刚好,既顾念了母子之情,不至于那么冷血叫人心寒,却也顾全了大局,没叫皇帝失望。
这才是他亲自培养长大的储君,进退有度,心存善念,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也会善待底下的兄弟。
皇帝年纪越大,越是顾念手足之情和父母之意,没叫太子为难,他就找了个借口让皇后病了,暂时需要休养,后宫的权柄就有两个年纪大的妃子管着,又有太后身边的嬷嬷盯着,便能放心了。
皇后冷不丁被“病了”,却不敢对皇帝说一个不字,只能独自发脾气。
“太子是什么意思,翅膀硬了,发现我没用处还给了他约束,就开始不听话了吗?”
她砸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还不能打消心底的怒火,心腹嬷嬷连忙劝道:“太子也是顾念娘娘,皇上怕是有所不满。”
如今只是让皇后暂时禁足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不然对外就不是说娘娘病了,而是久病不愈,说不准余生都被关在殿内不能出去。
皇帝暂时还没有休弃发妻的意思,皇后终归能够恢复原来的地位。
但是皇后不高兴,柳家人也不大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