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指尖刚触碰上口罩,手腕就被男人攥住。

    他声音很虚弱:“医生,战场上留下的伤,我自卑。”

    云清对上他充斥着恐慌的双眸:“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朋友。”

    “是么,”祈聿压着嗓子,“能像你的朋友,真是我的荣幸。”

    话音落下,他松开她的手腕。

    云清顺着去看他的手。

    全是灰尘。

    祈聿有洁癖,不可能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是她想多了。

    胸腔里那股冲动很快消散,她小心转到他身后:“我替你看下伤。”

    祈聿应了一声。

    云清轻手轻脚给他换药。

    “等你归队记得好好休养,应该会留下很明显的疤。”

    祈聿听着她的声音,滚动着喉结:“对于军人来说,伤疤是荣耀。”

    “在我看来,荣耀比不上身体。”

    云清始终觉得,生命才是最要紧的。

    没有命,别的都是空谈。

    “说的对,”祈聿顿了下,又问,“医生你说像我的那个朋友……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不是。”

    云清淡淡回了两个字。

    没有她母亲重要,也没有许意重要。

    他是她不可能忘记的人。

    也是她期盼活着的人。

    如果祈聿还在,她希望他们可以好好告别。

    两人互不相欠。

    祈聿听着她的话,心口猛地一窒。

    他下意识看向郑骁所在的方向,暗自磨牙。

    她不在乎他,肯定是被人挑拨。

    郑骁正和许意争论,脊背忽地一凉。

    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着祈聿双眸不善盯着他。

    他满头雾水。

    又哪得罪这位爷了?

    ……

    入夜。

    今晚是最安静的一夜。

    没有轰隆的炮火声,也没有民众的尖叫。

    精神放松加之这几天积攒的困意上来,云清窝在角落睡得很熟。

    祈聿靠在不远处,确认她不会醒后,起身小心挪到她身边。

    他不敢出声,只紧紧看着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最终小心翼翼抬手,触上女人的面颊。

    翌日云清醒时,发现昨天和她攀谈的男人不见了。

    好奇问许意,许意摇头。

    倒是郑骁回答了她:“他走了,军队规矩严,有集合时间。”

    云清没多问。

    她看向许意:“小意,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应该也要回去。”

    许意点头,弄好手边药品时回过头,就见到云清在发呆。

    “清清?”

    许意接连叫了好几声,云清才回神:“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许意靠到她身边,歪着脑袋问她,“想什么呢?”

    两人关系好,云清也没多瞒,说:“我在想后背受伤那个人,很像祈聿。”

    许意没印象,昨天她光顾着和郑骁吵架去了。

    她想了想,问:“清清,你会不会其实是喜欢富豪的,但你没发现?”

    和云清认识久了,她知道她对感情方面很迟钝。

    哪怕是楚亦深,也是后来才发觉两人之间只有所谓的救命之恩。

    云清沉思了下,开口:“我应该不喜欢他。”

    她并未想过和他在一起。

    也没因为他的去世而痛不欲生。

    她难得和自己探讨感情方面的事,许意顿时来了精神:“那你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

    “是……”

    云清卡了壳。

    许意在旁感叹:“哎呀,我的清清心里是真有人了。我记得和你刚认识那会,你说,你喜欢温柔会照顾人的。”

    “现在说不出来,是因为你已经有了标准人选,但内心不想承认。”

    云清心猛地一跳。

    几乎是瞬间,她摇头否认:“我怎么会喜欢囚禁我的人?”

    那是病。

    许意轻笑:“清清,我还没说是谁呢,别急着否认啊。”

    不过……

    “什么囚禁?富豪带你去T国时逼你了?”

    云清抿了下唇,还是将从前的事说了出来。

    事情很长,直至两人坐到红十字会回程的大巴车上,才差不多说完。

    许意在座椅上替云清愤愤不平。

    “靠,亏我以为他是个好人!但他最后救了你,你就原谅他吧,毕竟人都去世了。”

    “是啊,”云清眸中闪过自己都觉察不到的落寞,视线转到窗外,“他已经不在了。”

    “各位!”

    大巴车上有人站起身,“甸国那边爆发内乱,委员会那边让我们改道去甸国,大家抓紧休息。”

    回程计划被耽搁是常事,众人习以为常。

    郑骁坐在云清后排有些不赞同:“祈聿挂了,那片很乱,要不你们还是别去了。”

    以前资源基本都在祈聿一人手中。

    现在他死了,金三角那边为了争第一把交椅,炸开了锅。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谁都想站在最高处。

    “这哪能是我们决定的?”

    许意瞥他一眼:“还有,我们既然加入红十字会,就清楚可能会面对什么,你个什么亲王,还是赶紧回去享福吧。”

    “许意!”郑骁捏紧拳头,“就你这张嘴,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本来就没打算嫁,等清清生孩子我就去当保姆,哼。”

    “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有屁用!”

    云清扶额。

    又开始了。

    彼时,窗外一辆军用车驶过。

    祈聿一眼注意到靠在车窗处的云清。

    他强迫自己别开眼,嘴上还是忍不住问:“红十字会回程了?”

    “少将,没有。”后面的军官开口,“我妹妹在红十字会,她刚发信息和我说,要去甸国。”

    祈聿闻言,眸色猛地深下来。

    深吸一口气,他说:“调头。”

    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