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宁喜儿那张充满了杀气的脸。

    “你个贱婢,你竟敢这般对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再度被按进去,按的更深,直到她没了挣扎的力气,后脑勺的手这才松开,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却不想,后背被人一推,整个人跌进了湖水之中。

    她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渐渐沉下去,再浮起来,顺着风向朝金龙桥那边飘去……

    宁喜儿的手上全是水。

    她拿帕子慢条斯理的将手指头一根根擦干,唇瓣的狠戾一点点消失,又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正要走。

    忽的。

    一声轻笑从树后传来。

    “精彩,真是精彩。”

    穿着铠甲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壶酒,视线扫了一眼湖面,然后落在宁喜儿身上。

    宁喜儿浑身僵硬。

    方才那一幕,全被瞧见了。

    这男人,有些眼熟……

    一身铠甲,面容恣意,气场冷肃,应该就是今日庆功宴的主角,镇南大将军。

    她从前应该见过这个男人。

    她在记忆深处搜寻。

    “怎么,这是在想如何灭我这个口?”

    男人笑着喝了一壶酒,一步步走来。

    宁喜儿忍不住后退,退到了湖边,再往后一步,就会掉进湖中。

    她也想灭口。

    但,对方是武将,她身上这点力气对付一个深闺女子绰绰有余,但对上一个大男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方才杀的人,是宁家三小姐,宁尚书刚痛失嫡子,又失去女儿。”男人勾唇一笑,“你承受得起宁尚书的怒火吗?”

    他这样笑,让宁喜儿眼睫一顿。

    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她确实见过,江家幼子,江聿风。

    江家世代武将,男丁一个个死在战场上,只剩下这个幼子,家道就落败了,太子重回东宫后,送江聿风去前线,饯行那天,是她与太子一同前去,是以与江聿风见过一面。

    宁喜儿脑中回忆闪过,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缓声开口:“我杀宁意蕴,是为了活命,就像当年,我敲开江府的门,同样也是为了活命。”

    江聿风这才正色看向她:“你何时去过江府?”

    “宣武十八年的夏天。”宁喜儿垂下眼睑,“开门的是江家大公子,我受了他的恩惠得以活命,如今死在江家小公子手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江聿风的眉眼瞬间染上了沉痛。

    他的大哥,曾经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因伤了右腿,再也没上过沙场,一个夜里,在屋中自刎,抱憾而去。

    大哥救下的人,他自然得让其活命。

    他仰头灌下烈酒,挥挥手:“你走吧。”

    宁喜儿狠松一口气。

    怕他反悔,她大步离开,身影迅速穿过腊梅林……

    江聿风喝尽了壶中酒。

    突然一愣。

    他大哥宣武十七年负伤归京,十八年时,情绪状态已经非常差了,春天时,大哥自刎了。

    为了江府荣耀,母亲将这件事压下来了,等到秋天才对外称大哥病逝。

    这个女人,说夏天去江府见过大哥,可能吗?

    宁喜儿回到宴会上时,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脸怎么冻成这样?”萧止淮握住她冰凉的手,“衣衫太单薄了,等宴会结束,我让田总管给你送些衣裳。”

    宁喜儿开口:“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萧止淮给她夹了一个肉丸子:“你都没吃什么,吃吧。”

    她乖巧点头,却食不知味。

    余光看到镇南大将军走进来,她手指不由发紧,不敢抬头,默默大口吃丸子。

    “今儿可是特为江爱卿办的庆功宴,怎跑出去躲了大半晌。”皇帝失笑开口,“江爱卿也老大不小了,江家等着你开枝散叶,江爱卿可有心悦的贵女?”

    江聿风笑了一声:“这就得问问,整个燕京有哪家敢把千金嫁给微臣了,前脚赐婚,后脚办丧事,也挺好。”

    众人:“……”

    皇帝也不好再提此事。

    忽的,殿外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

    “不好了,死人了!”

    “有人淹死了!”

    宁喜儿下意识看向江聿风。

    这个男人也正好在瞧她,还举起酒杯,朝她虚空碰一个,嘴角的笑,多了几分邪妄。

    宁喜儿心一沉。

    ——这个男人大概是知道她说谎了。

    皇帝大惊从龙椅上起身,厉声道:“死者何人,究竟是失足淹死,还是被暗害死亡,须得好好查清楚。”

    参加宴会的人一窝蜂走出大殿。

    穿过太和殿后面一片腊梅林,就是一片湖,这湖的底层与护城河连在一起,是活水,是以冬天都没有结冰,站在金龙桥上,就见枯荷那处,飘着一具尸体,一身艳丽的衣裳,满头珠翠,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女子。

    因是女子,只能小太监和老嬷嬷跳下水,将尸体打捞上来。

    当看到尸体那张脸,人群瞬间一片沸腾。

    “是,宁三小姐。”

    “天哪,宁三小姐怎会淹死了。”

    “我的儿!”

    孟玉琳崩溃的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