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没说几句,她就被华妃叫去了。
甄嬛和沈眉庄也想去,被来传话的周宁海拦住了,甄嬛只好小声快速嘱咐一句:“不管华妃说什么,妹妹只请罪,我和眉姐姐这就去求皇后娘娘。”
这边安陵容刚进天地一家春,就看见华妃坐在主位,满殿奴才静立。
还没等她请安,华妃就狠狠的盯着她说道:“安常在真不愧是那做出监守自盗之人的女儿,你父亲如此无能鼠辈,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躺在文源阁享乐,真是毫无悔过之意。”
华妃真是恨死了。自从皇上登基,凭着年家从龙之功,她在后宫地位也水涨船高,她都敢和皇后暗暗较劲了。
结果还没风光几天,皇上把直亲王放出来不说,居然还让他和十四爷掌兵权。哥哥是汉军旗,不论身份还是军中威望,都比不上风光半朝的大千岁和大将军王啊。
像这次西北战事是哥哥在前朝,她在后宫一起发力,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结果这些个无能之辈,净给她哥哥拖后腿。
蒋文庆的女眷不在宫里,只好把气撒到安陵容身上。
所以,哪怕知道安比槐只是随行之人,也没有卷走银饷,也不耽误她骂人。
安陵容直接跪到中间,并不辩驳什么:“嫔妾知罪。”
她已经明白甄嬛的意思,她父亲犯错,如果她这时还在宫中出言顶撞上位,哪怕是华妃先挑事,也会被皇上不喜。
只希望皇上看在她这么识趣的份上,能不牵连她。
能活着谁想死呢。
当然,能饶过她母亲和萧姨娘就更好了。
华妃哼了一声:“你父亲芝麻小官,你小门小户出身。你父亲拿着皇上的俸禄,你在宫里享尽荣华,皇上说是对你们恩重如山也不为过,可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皇上的?”
“还连累我哥哥,也不知他这时在边关如何为难。”
见安陵容规矩的跪在那,华妃想起她这样的家世门风,居然还得到了皇上宠爱,更是来气:“还有你,是不是以为得了皇上两天宠爱,这种事也能轻轻放过,才这般有恃无恐。”
“嫔妾不敢。”
殿中针落可闻,华妃尤不解气:“你不敢你知罪,要真是知罪,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该一头碰死谢罪了!”
“嫔妾自知父亲罪孽深重,请华妃娘娘息怒。”
这时,颂芝小心上前:“剪秋来了,说皇后娘娘得了盆芍药,特送给娘娘赏玩。”
华妃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皇后在提醒她适可而止。
她是掌管宫务,但绝没有处置妃嫔的权利。
就算是磋磨也不能明目张胆。
更何况这事关前朝,皇上都没说话,她更不能做什么了。
但年世兰也不想就这么算了:“既然知罪,那这几天就去佛堂为前线战士抄经祈福吧。”
安陵容应道:“嫔妾定会日日诚心祈祷。”
华妃身子往后靠了靠:“既然你说诚心了。颂芝,去跟御膳房说一声,这几天安常在茹素,以免坏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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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堆笔墨纸砚回了文源阁,刚进去就见富察贵人站在水木明瑟门口,正吩咐好些奴才:“都好好认清谁是你们的主子,有些人啊侥幸一朝飞上枝头,也不看有没有那个命享。”
安陵容面不改色过去行了礼,富察贵人做作的往后躲了躲:“离本小主远点,本小主就安了。”
说着扬了扬手帕,自顾自走近了水木明瑟:“以后让我们的人少往那边去,免得沾染晦气。”
回到文源阁,宝鹃担心的上前:“小主您别听那些酸话,皇上宠爱您,必从轻处罚老爷的。”
新来的春枝奉上一杯茶,她脸上满是担忧。
他们都已经听到小主和甄常在、沈贵人说的话了。
到现在还能为他们打算的主子,真是顶顶好了。
也是因此,他们才不想小主出事。
安陵容不想跟他们说这些:“这几天我们这可能没什么油水,你们忍耐几天,皇上的旨意下来就知道结果了。”
几人齐刷刷跪地,宝鹊从进宫就跟她,年纪又小,这会直接哭出声来:“小主,小主我们去求求皇上吧。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小主。”
“不许哭。”宝鹃呵斥她一句:“小主还没怎么样呢,把福气都哭跑了。”
安陵容叫他们起来:“不想我出事,就快去为我准备些素净衣裳,我要沐浴焚香,诚心祈福。”
不管有没有用,得先做起来啊。
她先派宝鹊和春枝,分别给沈眉庄和甄嬛报信,这几日她要抄经,让她们别过来了。
到时候万一华妃看见,再去找两位姐姐的麻烦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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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里的佛堂地处偏僻,绿树成荫比较凉快,安陵容静下心,一笔一划都很用心。
“小主,奴婢拿了些芸豆卷,您歇会再抄吧?”春枝提了个食盒过来。
正为她打扇的宝鹃接过,一瞧就忍不住来气:“这有些都掉渣了,定是被人挑剩下的,这哪能拿给小主吃?”
春枝愧疚不安的低下头:“是奴婢无用。”
安陵容转转手腕,走过来拿起一块:“怪她做什么。”
掌管宫务的华妃不喜她,御膳房当然看她脸色行事。
但有甄嬛和沈眉庄为她在皇后那周旋,御膳房也不敢过多克扣,左右为难,只能用这种法子。
她边吃边数自己抄了几卷。华妃第一日还派了人盯着抄,看她能抄多少,就让她每日都抄那么多送到华妃那。
宝鹃就在一旁给她揉手,握笔写那么多字,手腕总是酸疼。
本来该是跪着抄的,但没人看着,她都直接盘腿坐在蒲团上抄。
好歹保住了膝盖。
吃完她就让宝鹃回去换春枝陪她。
佛堂又安静下来,直到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唱喏声。
安陵容带着春枝赶忙出门请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安陵容就看见有只手伸到她面前,她抬头看见皇上一如既往的神色,迟疑着的把手放进皇上手中。
皇上把她拉起来往里走,所有人都留在了殿外:“大好天气,在这做什么。”
安陵容低声道:“嫔妾在抄经,为父亲赎罪。”
走到她的案桌前,皇上拿起她抄的经文:“嗯,字有点样子了。”又放回去:“陪朕去上炷香吧。”
两人往佛殿里走去:“怎么不来跟朕求情?”
“嫔妾没脸求情。”
“安比槐无能是真,但也最多是渎职。这罪可大可小,朕很喜欢你的性子,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皇上牵着她慢悠悠走着,声音温和:“说说看,你想朕如何处罚。”
皇上的话没有让安陵容放松下来,反而让她在这炎热的夏季只觉手脚冰凉。
“嫔妾,嫔妾想让皇上重罚安比槐。皇上刚登基不久,如果连妃嫔的父亲犯错都秉公办理,更能警醒朝臣,让他们……”
安陵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再说下去。
皇上好似疑惑的偏过头,日光正好,佛堂窗户门大开,也很明亮。
安陵容看见皇上毫无波动的眼睛,突然跪了下来,闭上眼:“嫔妾这么说,一半是因为真心想皇上重罚安比槐,一半是想获得皇上怜惜。”
“最开始,嫔妾的父亲只是一个卖香料的商人,靠着母亲刺绣才捐了个县丞,为此母亲的眼睛都快要瞎了。可父亲却因此嫌弃母亲年老色衰,纳了好几房妾室不说,还纵容她们欺辱我们母女。”
“我为母亲不值,怨恨父亲薄情,讨厌那些妾室,更对安比槐没有丝毫父女情,不愿意为他求皇上。可母亲是真心疼爱我的,所以只想请皇上放过母亲和萧姨娘。”
说完这番大逆不道之言,安陵容反而放松下来。
停顿片刻,皇上第一次双手扶起了她,然后把她拥入怀:“乖,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