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那司然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到叹薇,人有点懵。松雨解释一番后,司然还想下床道谢的。
叹薇拦住司然说:“司姑娘你这样,还是等病好再道谢吧,不急呢。”她想着司然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姑娘沦落到这地步,其中心酸可想而知。不过她看得出来,这司然性子没有那么软弱,不然这会也该和松雨一样哭哭啼啼的。司然并没有,一双眸子里尽是坚毅。
司然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看样子你比我小,那就恕我高攀,喊你一声妹妹了。”
“那我也不见外,喊你一声司姐姐了。”叹薇说。
“多谢妹妹你肯善心相救,不然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想来松雨为我求了很多人,没想到会求来妹妹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是妹妹你善心,也是我的福气。”
叹薇说:“这是佛门之地,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见死不救,我还怕佛祖不肯保佑我呢。我要是不救姐姐,我这良心不安呢。”
司然笑了笑,“妹妹真讨趣。许是到我这地步,什么人什么事都经历过了,反而觉得能遇到像妹妹你这样善心的人,是真真难得。也许是有缘,我不过才第一次见妹妹,并没有觉得陌生,反而觉得和妹妹很是熟悉的。”
“我瞧着姐姐也是如此呢。姐姐寄居在这里,想来是过得不容易吧?”
司然苦笑着说:“和当初一比,自然是不容易的。但以我这样的身份,能住在这里,就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了。”
就是司然不说,叹薇也知道司然的艰难,一个女孩家,家里遭了难,变成孤身一人,寄居在尼姑庵里,事事都要靠自己。要想靠自己苦撑下去,难得很。
司然说:“我知道妹妹心里可怜我,可我要说一句,人生在世,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难。既然遭了难,又还有口气,能活着,就该好好活着。我这样的遭遇是可怜,但在这世上,谁人不可怜?有些人是可怜在表面,有些人是可怜在背地里。”
叹薇点点头,这话在理。前世的她,被虚无的假象给欺骗,表面是风光,实际上却是可怜得很。“姐姐不愧是住在这庵里的,说话都有像极了那些师太,颇有哲理。”
“我现在可不算是在这庵里带发修行么?”
二人聊着,喜玉从外面拿着药进来了。因着天色也不早,叹薇要回去,临走前,她对司然说:“姐姐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得空我会来看望姐姐的。到那时,姐姐一定要病愈。”
松雨送走叹薇主仆后,对司然说:“还好遇到闻姑娘了,不然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姑娘,我们这会总算是遇到个善心的贵人了。”
司然点点头,她看得出来,这叹薇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自己,也想和她交这个朋友的。她说:“俗话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我和她素不相识,她却能这样帮我,实在难得。她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转眼间便到了叹薇的生辰,但今年叹薇还在孝期,不宜张扬。她就打算在馨月阁吃碗梅妈妈做的长寿面就算了事了。
不过太老爷向来疼她,她去华寿堂时,太老爷特地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我呀,我想要祖父长命百岁的,要祖父每一年都能来问薇儿想要什么。这样下去的话,薇儿每年可就有许多礼物收了。”
太老爷笑着说:“你这鬼精灵,想得这么长远啊。你也大了,祖父也没什么能给你的。我已经托过你表姑婆,打算让你过阵子去她那学规矩。”
她一惊,“学规矩?”她不是很想学啊……
“正是。我们家,算是草根起家,从普通人家到如今的伯爵人家,算来还没十年呢,规矩什么的都比不过别人家。外头还嘲笑我们家是暴发户呢。”
叹薇点点头,的确是如此。令荣伯府兴起不足十年,是根本比不过那些几代的钟鸣鼎食之家,规矩什么的,也比较随意。在同是有爵位的人家中,令荣伯府只算做是最末等的。一来令荣伯府扎根不久,没有什么底子在,容易遭人轻视。二来现在令荣伯又不在了,就只有个小小的恒哥儿,肯定会被外人轻视的。
“你如今十四,也不能常常窝在这家里哪也不去。可你一旦去外头,自身礼数上有什么不周到的话,容易遭人笑话。以前你还小,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只想让你好好在这家里快乐长大。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这家里头,怕是得多靠着你撑着呢。你学好规矩来,才能多去见见世面,开阔眼界。”
叹薇低着头,她还真没想到这些。毕竟前世她的世界,真的就局限在这小小的宅院中,就是出去,也只是跟在曾氏后面陪。因为她少出去,也只顾着看曾氏眼色,所以行事多少有些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
她苦笑着说:“原来祖父在这等着我呢,这可是份苦差事。”
“就是苦,才让你去的。现在多吃点苦头,以后就少遭点罪。你意向如何?要是可以,我就派人和你姑婆说。”
她问:“姑婆家不是只有一个管教嬷嬷吗?得管着好几个,如今加上我,管得过来吗?”
“这个你放心,你姑婆家孩子多,打算开一个小小的学堂来,专门教你们这些年纪的女孩。要是不够,你姑婆也不会应下我的。”
她深思着这事,她这表姑婆,人称闻太姑。也是闻氏族人,不过闻太姑几十年前就搬到京城,因着闻太姑和太老爷算是一同长大的,兄妹感情深厚。后来太老爷又帮了闻太姑一家,两家因此来往频繁。到后来闻家受了爵位,也搬来京城,两家交情算是可以的。
这闻太姑,年轻时嫁了个庄姓的仕宦人家,又生养了几个好儿女。如今闻太姑长子是太常寺卿,次子是翰林院侍,长女嫁了宣丰侯的三子为妻,次女则嫁给了乐阳郡主的侄子,可以说,满门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