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太太要去参加婚礼了。
自从王经理去世后，她好久没有收到像样的邀请了。这次是她老乡的儿子要结婚，王太太被邀请一大早去帮忙包饺子。
在当地的结婚风俗里，娶媳妇的人家，早晨要包很多饺子招待宾。王太太干活麻利，组织红事的饺子宴很有经验，比如多少斤芹菜多少斤肉，再搭配多少面，她一计划，绝对不会浪费。
这天她早早起来，也把睡在小卧室的果子叫起来，给她描眉画眼。
果子带着起床的口气，给王太太化了妆，描了两根烧火棍的眉毛，糊了粉底，涂了大红嘴唇，王太太的一张黑脸，瞬间花红柳绿。
果子说：舅姥姥，早上你去包饺子干活，就打扮的这么好看。
王太太：我是去指挥包饺子的，当领导的，要有不一样的风度。
王太太还穿了金莲买的改良版旗袍。她身材枯瘦，缺个胸，金莲还买了一件海绵文胸。俩馒头一扣，王太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呼小叫：哎呀，俩奶子这么大，羞煞人了。我也就场合上穿穿。
新买的旗袍没有口袋，没有裤腰带，王太太的那一串钥匙没处放。放包里吧，早晨人多，怕被人拿了去。反正果子要九点半才去店里，早晨的饺子宴九点前就结束，就嘱咐果子别睡过头，到时候按门铃给她开门。
王太太飘然出门。
2
果子又去睡回锅觉。
睡了一会儿，忽然门铃声响起。果子睁开眼一看，才七点多，王太太怎么会这么早回来呢。于是穿着拖鞋去门口。
猫眼一看，是金莲。
开了门。
早晨的金莲没有化妆，露出中年妇女经不起推敲的底色。
果子问：小姨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金莲：我前天来给你舅姥姥送裙子，好像店里杂物间的一把钥匙忘在这里了，今天卫生局要来大检查，我得把店里一些东西锁到杂物间。
今天卫生局要来大检查这事，果子是知道的。
果子说：舅姥姥去包饺子了，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说不定她捡着了。
金莲：刚才打了，没人接。
果子恍然大悟：哦，就姥姥的裙子没口袋，啥也没带。
金莲：我在厅里找找。你去睡你的。
果子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去了。她昨晚又被王太太的拖拉机折磨的很晚才睡。
3
金莲在厅里找东西的动静，蜿蜒着进入果子清晨的梦境。
金莲从厅找到了王太太的卧室。
卧室的窗帘还拉着，床铺已经整理一新，王太太算是个利索人。她直奔衣橱，打开一扇扇柜门，找不到王太太常穿的那条挂着裤腰带的裤子。
床头柜也没有。
一掀被子，王太太的那条裤子叠在那里。
有腰带，但是没钥匙。
金莲急出一身汗。
她忽地拉开窗帘。
窗台上有几盆花。
一盆球兰枝叶繁茂，被铁丝盘起来。球兰开了几朵花，屋子里很香。
金莲盯着球兰花看了片刻，径直走了过去。从盘根错节的花盆里，拎出来王太太常挂腰间的钥匙。
王太太卧室的大衣柜里有一串上锁的抽屉，她拿着钥匙，一个个打开。
第一个抽屉，迎面而来是一份死亡证明，黑白照片上的王经理用尖锐眼神看着外甥女。
王经理慢吞吞说：金莲啊，你饭店怎么开起来的，还不是扣了我的一幅字画换的钱？收手吧，要不你来阴间给我管钱试试,银行里都是大票子…
金莲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把舅舅锁进了小抽屉。
终于打开最下面一个小抽屉，王太太的身份证就在里面。
她激动的把王太太拎出来，装进口袋。
然后关了衣橱。
她从王太太卧室里出来，想去卫生间尿个尿。
卫生间的门关着。果子在里面喊：小姨我在拉屎，你等等。
金莲气的大骂：懒驴上磨屎尿多，我不等了，去小区的厕所尿。
果子在门里喊：小姨，你找到钥匙了吗。
金莲：没，我先尿尿去。
说完，离开了王太太家。
4
本地银行八点上班。金莲来不及尿尿，就开着她的橙色小鳖盖赶往银行。
她在路口等红灯时，感觉浑身燥热，于是半开了车窗。
这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摁了免提，传来李总的话：莲莲，我还以为是谁开了你的车呢，听电话果然是你。你好像换了个人，哈哈哈，你看照片。
金莲赶紧打开，一张自己的现在进行时照片。她的侧脸看上去，又肿又没有神采，连眉毛都稀稀拉拉的。
她一扭头，看见了同样在等红灯的李总的车子。
李总的车窗打开着，对金莲诡异一笑。这家伙刚刚偷拍了金莲的照片。
她和李总上床时，是坚决不肯卸妆的，没想到这回现了原形。
金莲赶紧把车窗关了。
她想说点什么。此时绿灯亮了。李总挂了电话，提速冲过去，金莲也赶紧开车。
路上，金莲觉得一大早遇见李总很晦气。
到了银行，前面有三个排队的，有人比她更积极。
其中一个老人慢吞吞的，办完了业务还啰里啰唆的询问柜姐一些愚蠢的问题。真是人老了痰多尿多话也多。
金莲气的都想打这老头子一顿。
终于轮到金莲了。她长舒一口气。
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再递上王太太的身份证，然后填表格。
35万就要到自己账户上了，好像又睡了一个活好的李总。陪睡一个活不太好的李总，一年能有35万收益吗？何况今早让他看见了真面目。差生文具多，李总本来毛病就多，以后更难伺候了。
赚钱太难了，人生太难了。坐过牢的金莲希望人生翻盘，不惜一切代价。
柜姐一一核对金莲填好的单子，拿了公章，就要落款。
忽然银行大厅里传来大声的嚷嚷。
金莲回头一看，魂飞魄散。
穿着旗袍画着小妆的王太太，一边走，一只手从胸前揪出那海绵文胸。她挥舞着文胸，仿佛挥舞鞭子，大声说：金莲，你这贱蹄子，你以为我傻吗，是你傻，我等这一天好久了，你休想弄走我一分钱！
金莲脑袋一懵，马上想到是果子这个贱蹄子告了状。
她腿间一热，尿了。
（全文完，谢谢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