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来临。
乔麦收到老陈的电话。
老陈谈到一张卡。
原来，乔麦离开老陈家之前，把那张两万块的购物卡放在洗手台的橱子里，请老陈转给秘书。
错失和秘书的约会后，乔麦一直想找机会把卡还给他。她给秘书发信息，秘书也没有回。她猜他出国前肯定事多，她不过是他万花丛中经过的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小花原本要被赐予牡丹的待遇，但小花偏偏有脾气，说爽约就爽约，秘书没闲心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就像农民幻想皇帝会用金锄头一样。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人心。
那晚在医院，老陈提到别墅趴，他说自己在牵头运作这事，还有单位的几个领导也入股了。他没有说领导的名字，乔麦也没兴趣知道那些商业的机密。她料想卡的事与他有关，但因为是秘书给她的礼物，她既然没机会见秘书，干脆把这烫手山芋交给老陈。
这是她来老陈家身背两个重任中的一个。
老陈在电话里说：自家的东西，还什么还，你就是太政治正确了，现在的女人很少有像你这样的了。等我把卡给你，秘书那边的事我来处理。
的确，如果有时间两人坐下来谈谈卡的事，老陈说自家的钱还什么还，她可能没那么政治正确。
她刚刚在国庆节前求爹告奶卖保健品赚了一笔提成，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陆桥帅就是个吃钱的。私立学校要有适当的腔调，几套校服下来就要两千块，包括一套西装。学校要给孩子配鞋子，向家长问卷调查鞋子的价格，乔麦毫不犹豫在最低标准500到700之间打勾，估计大部分家长会选一千以上的吧。
养孩子的负担都在她一个人头上，致礼带了两天孩子就有怨言。老陈这个相好的，除了一地烦恼，也没拔根实际的毛。
假如致礼是碗米饭，她换了老陈这碗面条，原来营养也没高到哪里去。
她问自己究竟什么是爱呢？难道只是因为孤独，从一个怀抱跑向另一个怀抱？结果发现，只有自己的影子不离不弃。
网上流行那句：要么爱，要么钱，要么滚。她一气之下踢滚一个。
于是她说：别给我扣帽子，我可喜欢钱了，但不明不白的不要。秘书爹不是来了吗，你正好孝敬一下。
老陈：他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还要回到县城呢。你别多想，老人孤独，喜欢谁，就跟小孩子喜欢玩具一样。
话题一转，老陈又问：小帅呢？看电视还是写作业？
乔麦：在厨房洗碗。
老陈：小子很勤快呢，将来谁嫁他谁有福气。
乔麦：他将来有了女朋友，首先要学会尊重女性，有人问起他的女朋友时，他只要爱这个女孩子，就堂堂正正的承认，而不是整什么这是我同学这是我同事这是我邻居还加个老字，老邻居…
老陈哈哈大笑：我说呢，今下午见你走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原来我说错话了。我介绍你是老邻居，当时是顾虑妞妞的反应，你是知道我这个闺女的，说让人下不来台就下不来台，我不想让你当着外人的面难堪。结果，下不来台的是我。我没想到妞妞的转变这么大，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中，你对她的帮助这么大，石头也会被感化的呢。
乔麦：你没错，都是我小心眼。妞妞好些了吗？
老陈：下午睡了一下午，晚上起来还给我做饭呢，这次生病，一下子成长了很多。多亏有你在我身边。
成长的代价真相残忍，乔麦想来就痛：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尚，以后你家的破事我不会管的。
老陈：好，不管就不管，但我要管你的事，今晚我想见你。
老陈尽管解释的合情合理，乔麦一肚子气憋成了石头蛋，听了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见我干嘛？和邻居上床？老邻居我很忙，没空！
老陈又笑起来：坏了，得罪女人的结果就是一辈子被抓小辫子。好不容易妞妞妞不是障碍了，我们干嘛给自己找不快乐，两个人好，就是做一切快乐的事。
乔麦一听这话，更气了：妞妞从来不是障碍，有障碍的是我们自己。抓你一辈子小辫子，我才不会傻到浪费自己一辈子呢。滚蛋！去贴领导的老子和妹子，去盖房去监工彻夜不归，去猴子爬杆拍马屁，去捞钱捞权玩女人，忽略我不要紧，我又不是没男人活不了，但你女儿还不到十八岁，一步闪失步步…
再说下去就露馅了，乔麦狠心打住。
妞妞出事之初，乔麦一直想大骂老陈一顿，今天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骂完后她出了一身汗，浑身畅快淋漓，不等老陈解释，把电话挂了。
然后，又送了老陈一个大礼：把老陈关了小黑屋。
老陈享受了当年苗老师的待遇，被人关小黑屋，真是叫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2
拉黑老陈，乔麦没有悲伤，反而有卸下一袋子面的轻松。
娘俩的夜晚时光，忽然有人在楼下按门铃。
陆桥帅接了。乔麦一听对话，就是老陈来了。
陆桥帅就转身问乔麦可以开门吗。他刚才听见母后大人成了母狮子大吼，听得出与陈伯伯有关。
乔麦：不开。
陆桥帅于是对老陈说：对不起陈伯伯，你改天再来吧，我们要睡觉了。
老陈：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我上去看你一眼就走。
陆桥帅犹豫着，见母后大人向他使眼色，就再次拒绝。
过了一会儿门铃再次响起，娘俩都没动。
陆桥帅说：赌气是最低等的社交，不如我下楼跟陈伯伯见个面，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吧。
乔麦问什么是男人的方式。
陆桥帅说：我也不知道，就像写作文需要灵感。
乔麦于是放儿子下楼。
陆桥帅下楼，见到陈有福站在灯影里，像个抄着手要烤火的人，旁边果然放着一袋子好吃的。
一见面，老陈嘴角上扬，要抱陆桥帅。这个他迎接他出生的孩子，亲昵是从心里溢出来的。
陆桥帅后退一步，说：我长大了，不能随便让人抱的。
老陈有些失望，才几年啊，当年那个喜欢跟他闹的小男孩已经自觉跟他划清界限。他笑着说：好小子，长了一大截呢，改天跟陈伯伯摔个跤，摔跤中的身体接触不算抱吧。
老陈知道陆桥帅在学习跆拳道。
陆桥帅忽闪着大眼睛说：为什么改天呢，今晚我们比武打擂，谁赢了谁可以提要求。
老陈：好小子，我同意。说说你的规则。
陆桥帅：我赢了，我提走你今晚买的东西，你赢了，你可以跟我去我家。
老陈满口答应。
3
这时候，乔麦从厨房的后阳台上，看到了灯影下的两人。
两人在楼前的开阔之地，各自拉好架势，好像一只老公鸡和一只小公鸡要掐架。
陆桥帅先出招，一串连环腿。乔麦才明白陆桥帅所说的男人的方式。
夜晚阳台上的她，仿佛君临天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俩男人比武。
陆桥帅出招凶狠，老陈连连后退，左躲右闪。
当年在上海，她见过当年老陈和老杨打架，那是上来就致人死地的。老陈很明显是让着小孩子，这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后来，看见陆桥帅停了下来。很显然，这孩子看出了老陈只防御不进攻，这样的比赛就算赢了也不光荣。
陆桥帅对老陈喊话：你想不想见到乔麦？你这个怂蛋样，乔麦不会喜欢你的。
老陈也喊：小子，你等着。
于是两只公鸡又掐架了。
做人难，做男人难，做老陈更难，做老公鸡难上加难。老陈想赢，想见到乔麦，但又怕伤着孩子。但如果不进攻就是输，又在陆桥帅那里彻底失去了面子。当初，乔麦面对他女儿的进攻，如今，他面对陆桥帅这道防火墙。
阳台观战的乔麦看见两只公鸡拧在一起。这不叫斗鸡，叫斗牛。然后又迅速分开。
难分胜负时，就见小区的巡逻员急火火赶来。
看样子，有邻居看了这一幕，以为小区发生了武斗，一个中年人在欺负小孩子，赶紧向组织举报。
三人解释了半天，巡逻员做了个撵鸡的动作，战斗只好打住。
陈有福和陆桥帅算是杀了了平手。
老陈用讨好的口气对陆桥帅说：你看人家都赶咱爷俩上楼了，听组织话跟着党走，永远路线正确。
陆桥帅说：不行，我要改规则。咱俩刚才打了平手，再加一轮包袱剪子锤，三局两胜，没遗憾。
乔麦的儿子已经不好哄了，老陈只好按规矩办事。
两人剪子包袱锤。
结果，陆桥帅险胜！
陆桥帅拎起老陈买的东西，说了声谢谢陈伯伯。
老陈：今晚服了你，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回家后替我向你妈妈道个歉，也说点好话，我永远喜欢爱你们母子俩。
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