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一大早，老陈照例早起去附近的公园溜一圈。他延续了当兵的习惯。
在小城时早起会遇见老孙去河边五谷轮回，锻炼完毕有时在早市的油条摊子跟乔麦偶遇。如今在A城这边，到处高楼大厦，绿地都是挤出来的方块，老陈感觉一只鸡在笼子里行动。
由于还要开车赶回小城去，晨练也没有以前从容，好在身体底子好，在一片疲态的中年人里，他看起来神采奕奕。
他回到家里，圆圆居然早起做炒米饭，豆浆机已经打好豆浆。
老陈是个为人民服务的老黄牛，一点小事都感动坏了，对圆圆说：你不用早起，爸爸给你们做早饭就好。你写作动脑子，比干体力活都累。
圆圆说，昨天她趁着状态好，把今天的稿子赶出来一些，上午她要出门见朋友。
老陈想到她昨晚说她有喜欢的男生，就问女儿是不是约会去。
圆圆说：一切皆有可能。
老陈：你喜欢的男生，改天带来给老爸看看。是哪个臭小子，居然入了我家闺女的法眼，我家圆圆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
圆圆笑着说：爸爸，你也在恋爱中，别急着端岳父的架子，把自己端老了，乔麦阿姨就不喜欢你了。
又给吃醋的老爸扔了颗定心丸：自己和一帮在A城的同学聚会，至于聚会的同学里是否埋伏着那位自己喜欢的男孩，也很难说。
父女俩的谈话如此轻松。那么一瞬间，老陈甚至后悔错过了这个女儿的成长。爹娘手里爱勤孩，这么懂事的闺女，他如何不爱呢。
这时候，妞妞的房门也开了，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仙女，落入凡间，直奔卫生间去。
父女俩把早餐端上桌，圆圆说：爸爸，我妹妹真的太美了，我的小说要是被瞎了狗眼的伯乐看上，买个版权去，一定要我妹妹去做女主。下一个小说的女主，我就按妹妹的样子写。
的确，十五岁的妞妞起了胸，宽了跨，却细了腰，她的青春膨胀出与无论比的美丽，她全部捡了父母的优点去长。而圆圆，样貌没有遗传自己的一点好，但是相处下来，老陈又觉得这孩子的智商大约像了他。
妞妞在卫生间外的洗手池洗脸，听了圆圆的话说：我才不当脑残小说的女猪脚呢，万年出不了头。我是要被张艺谋或者李安发现的，一炮而红。
圆圆说：我觉得完全有可能的。
一会儿妞妞洗完脸坐到餐桌边，老陈问妞妞今天早上为啥起的那么早，平常她都睡到快中午。
妞妞说：去苗老师的补习班去帮忙。
老陈一阵惊喜，每日在家蜗居的妞妞，终于肯出门去苗老师那里，也算是姐姐这个榜样的力量吧。
他赶紧表扬了妞妞。
于是跟苗老师联系了一下。苗老师说妞妞昨晚就跟她说好了，她很期待妞妞的到来。
两个女儿状态美好，当爹的，又像是皇帝看自己的公主，咋看咋好。
2
这晚老陈回来的早。他没有做饭，从小城一家饭馆带了俩闺女都爱吃的新疆大盘鸡。
他等来的是大闺女圆圆，二闺女妞妞跟随苗老师吃西餐去了。
父女俩愉快的晚餐后，圆圆对老陈撒娇说：爸爸你洗碗，我去还债。
老陈不明就里，问圆圆欠了多少债。
许是妞妞不在家，圆圆笑声朗朗：爸爸，我们耍笔杆子的，在网站写小说要签合同日更的，做不到日更，网站就要各种条款约束我们，所以，偷懒后要还债的。
老陈：网站这是霸王条款，店大欺。这么苦，还写什么写，女孩子家，做点轻松的事，有爸爸这座靠山呢。
圆圆：爸爸，这就叫痛并快乐着，跟你吸烟一样，明知道对肺不好，可还是上瘾。有人说句好话，有人打赏一块钱，我们都开心的起飞。
老陈还是忧虑女儿的辛苦。
圆圆说昨天自己不是存了一点稿子吗，今天补充修改一点，债就还了。
老陈这才放心去厨房当洗碗工。
碗还没洗完，就听圆圆在房间里叫爸爸快点过来。圆圆住在书房，跟厨房一墙之隔。
老陈奔过去，心里想着女儿的小说是不是好评如潮，他这当爹的，也看看年轻人的世界。
他走进圆圆房里。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圆圆的电脑出了故障，勉强开了机，发现以前的文稿全部丢了，垃圾箱里都没有。
圆圆急得快哭了。
对于写字的人来说，每个字都是心血，丢了字，比丢了钱还痛苦。因为写作需要一个爆发的点，不是堆积时间就能码出文字。同一个人写，第二次码出的文字，跟第一次的相比，不是一个馒头跟另一个馒头比，很可能是馒头和包子的比较，也可能是馒头和死面饼的较量。
老陈在电脑方面已经严重落伍，也帮不上什么忙。第一次见大女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当即决定带圆圆去电脑店，让高手查故障，说不定丢了的稿子就能找回来。
于是老陈开车带圆圆去了电脑城。
电脑城排名前三的维修师傅，一番鼓捣后，对老陈说了一通专业术语，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稿子找不回来了。
圆圆真的掉了泪。
老陈很是心疼，就安慰圆圆说，咱们马上买个最先进的笔记本。
圆圆不是个赶时髦的孩子，笔记本是个拉磨的老驴，慢了点，但性能尚好。
最先进的笔记本也不过是一个玩具，圆圆擦干眼泪说，今晚她要喝一杯咖啡，再把稿子赶出来。
由于旧笔记本还在维修中，老陈能做的，就是为圆圆买了一个新电脑。
3
回到家，妞妞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看来今天和苗老师相处愉快，脸上还挂着残存的飞扬神采。
妞妞一看圆圆带了新电脑回来，撅着嘴说：爸爸，你偏心眼，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啊。
圆圆没空纠缠，急忙钻进自己的房间和文字纠缠。
老陈于是跟妞妞解释了圆圆的电脑出现故障这事。说你的电脑是今年春天才买的，总不能跟买玩具一样也给你再买一个吧。
妞妞说：我可不稀罕两个电脑，就是咱家的钱往外扔我很心疼，爸爸，我心疼你的钱。
妞妞的意思，给圆圆买东西等于给外人花钱。老陈于是纠正道：圆圆是你姐姐，买电脑是应急，不是把钱往外扔。这些年你在爸爸身边，姐姐很少来，很少得到爸爸的照顾。若说偏心眼，偏你那边多吧。不过，你们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一样的，都是我女儿，我都心疼，没有厚此薄彼。
以妞妞的性子，这次居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哼着小曲去洗澡了，她真是心情过分的美丽。
老陈到圆圆房间看了看，圆圆眉头紧皱：爸爸，我需要冲一杯咖啡。
老陈：孩子，写不出来就睡觉，不要咖啡拔苗助长，况且，咱家里没有咖啡。
圆圆：爸爸，你去买好吗，写不出来我不是怕读者骂，而是对我自己没法交差，做我们这一行的，写作是先要过自己的这一关。
老陈无法理解女儿的辛苦，但是明白她是个实诚的孩子，于是说：爸爸马上下楼去买，你别急，先平躺，深呼吸，写作跟打仗一样，开战前放松身体。
老陈从圆圆屋里出来，听见浴室里传出妞妞的歌声。
下楼前，老陈习惯把厨房的垃圾带走。从垃圾桶里拎垃圾出后，垃圾袋居然漏了，他赶紧找了个新的套上，这才发现垃圾袋里居然有个尖锐的螃蟹壳子。
螃蟹是前几天老陈从渔船上买来给俩女儿吃的。妞妞是条美人鱼，超级爱海鲜。圆圆是旱地的一棵草，不爱吃螃蟹。而老陈居然以为老二喜欢的，老大也喜欢，他心里甚是惭愧。
所以他断定这只螃蟹是妞妞吃的。再一看，垃圾袋里还发现了方便面的包装。而早上他离开家时，厨房的垃圾桶是空的。
老陈不动声色出了门。
先是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咖啡，然后给苗老师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