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一晚，杨二妮坐了陆师傅的车，陆师傅带她满大街找麻辣烫。
杨二妮口口声声说陆师傅欠他一顿麻辣烫，陆师傅怕纠缠下去碰上熟人解释不清，就赌气说：好，我就带你吃麻辣烫去，一碗不够吃两碗，两碗不够来三碗。
杨二妮笑嘻嘻的答应着。
小城的冬天，夜生活寡淡，十点后估计就是两口子被窝里打架的时候。陆师傅开车带着一个野鬼，转悠了很久，也没找到什么麻辣烫。
杨二妮说：陆师傅，干脆找个宾馆吧，我现在想吃你了。
陆师傅说：我身上没肉，你吃个屁。不行，我非得还你麻辣烫，堵了你的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还真的在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川味苍蝇馆子。
馆子门口的灯有气无力的亮着，冬天的苍蝇馆子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生意差，老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陆师傅一进门，豪气的拍了一张大红钱，说要一大碗麻辣烫。店主喜滋滋的收了钱，后厨一通忙活，一个大海碗的麻辣烫端出来。
无论陆师傅把她带到哪里，杨二妮始终笑眯眯的。这回见到麻辣烫，就说：千里送鹅毛送什么，都不如陆师傅的麻辣烫恰当好。麻辣烫虽好，也要有酒配，老板，烧酒拿来。
老板连忙送上烧酒。拿了两个酒杯，一人一杯的倒上。
陆师傅说：上次就被你的酒害了，陆师傅我吃一堑长一智，肯定不会喝的。
果真，那杯酒没有动。
2
这晚，杨二妮就着烧酒，把麻辣烫吃的慢条斯理。她眯着小眼说，去看了陆师傅的妈，陆老太对他印象极好。
陆师傅吃了一惊，她属口香糖的，怎么骂怎么说她，她都不生气，但她会紧紧黏着你，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直截了当说：你以后别去骚扰我家人，咱俩的事，一碗麻辣烫了结，我不欠你的。
杨二妮：陆师傅，什么了结不了结啊，人与人之间还能没点交往啥的，你妈你大姐对我印象可好了，等抽空再去家里和你妈拉呱。
陆师傅：你不怕花钱，就去看吧，管我何事。
杨二妮叹了口气说：陆师傅，你又不是吴彦祖，我何必上赶着来追你呢。我就是很孤独，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你难道不孤独吗？
这话问到陆师傅的心窝里了，他怎么不孤独？
家里出了大事，老婆一声不吭通知他离婚，他们说话总是岔两条路去，他情欲的泉水汩汩冒出来，被乔麦的汇票问题活生生压住。他就不明白，女人为什么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先把眼前的快乐享了。
杨二妮又说：怀念我们在老K那里的时光。老K吹牛不上税，你真是安静的美男子，堪比吴彦祖二世。
其实，陆师傅也参与了老K的吹牛，老K的牛在宇宙横冲直撞，陆师傅的牛奔跑在中国的田间小道上。在杨二妮眼里不知怎么他就成了安静的美男子吴彦祖二世。
关键时候，陆师傅还是保持了头脑的清醒，对杨二妮说：吴彦祖那么丑，我才不像他，小鸡嘴，我看我嘴，嘴大吃四方。
说完，真的张开了嘴，以显示和吴彦祖的不同。
陆师傅刚张开嘴，就被杨二妮塞了个炮弹：撒尿牛丸。
他只好把把牛丸吃了。
这女人真是调情高手，怪不得陆桥帅隔着门叫她贱蹄子。
杨二妮：你看你瘦的，你老婆是不是不给你吃饱？哎，我说的饱，是两方面，陆师傅你掂量。
陆师傅不傻，自然知道二妮说的是啥。
但是他装傻，两只膀子一晃，说：哪里吃不饱了，瘦的都是肌肉都是力气。
杨二妮：你老婆倒是吃饱了，滋润的很。还记得有张你老婆穿着大红裙子的照片吗？我发给你的。
终于破了案，原来自己手机里收到的照片，是杨二妮发的。陆师傅很不高兴：你干嘛跟狗仔一样偷拍。
杨二妮于是就把那天在酒店大堂看到的，添油加醋说给陆师傅听。意思是，你老婆出轨了，你还死守贞节牌坊。搞不好这次去上海，咱俩在苍蝇馆子的时候，她已经在跟那个老陈搂被窝了。
陆师傅听了很不舒服，说：吃饭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吃，我还要回家看孩子。
杨二妮还是慢条斯理：陆师傅啊，我就是说了个大实话。忠言总是逆耳，你又是何苦呢。现代婚姻里，多少是表面和谐，背后各玩各的，要是因此离婚，我看这婚姻能剩三分之一就不错了。陆师傅，我以麻辣烫的名义声声呼唤你，解放思想，奋勇向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着，拿起烧酒，和陆师傅那杯放着不动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然而，陆师傅没有解放思想，杨二妮的话触了他的隐痛，他有些烦躁的站起来：你一碗麻辣烫和烧酒，吃到天亮吧，我把债还了，以后别找我要麻辣烫了。
起身要走，准备把二妮和麻辣烫抛在苍蝇馆子里。
3
没想到二妮一把拉住他，说：陆师傅，坐下坐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陆师傅：什么东西，我没兴趣。
杨二妮笑眯眯打开手机，对陆师傅说：我的自拍照，多迷人。
陆师傅一看，心里惊起一群麻雀，照片是五洲城的早上拍的。享受了一场迷人杏爱的杨二妮，面色绯红，双目含情，背后睡着的吴彦祖二世。果然二世不同于一世，张着嘴，睡得跟死人一样，毫无美感。
陆师傅的屁股自动回到座位上：你要干嘛，毁我家庭吗。
杨二妮说：陆师傅别激动。你老婆是个母夜叉，我不敢惹她。我想在本地贴吧上发个帖子：我和吴彦祖，那些不得不说的秘密。
陆师傅：妈的，上一次床，我的X就成了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妈的，我的X我还做不了主，你这个样子，男人们看见你都滚到微软界里了。
杨二妮：陆师傅，你莫这么说，我对你的X没兴趣。
陆师傅：你对什么有兴趣。
杨二妮咪咪着小眼，低声说：X的对立面就是钱啊。
4
有句话说，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但是对普通人来说，钱能解决的事也是事儿，因为普通人腰包瘦，钱这个鬼青面獠牙的时候，人就被钱吃了，或者压得变了形。比如，老婆的一百万汇票不知如何解决，大姐夫的事要是钱到位，也会少几年牢狱之中。
这晚，陆师傅去银行取了五千块，给了杨二妮。
陆师傅十分不满的说：跟你睡一觉真贵，王村的鸡才三十二十的。
杨二妮接了钱说：陆师傅，我可不是鸡。
陆师傅胡说八道：你不是鸡，你是鸭好吧！
杨二妮叹了口气：你是何苦呢，我们做一次和做N次，有什么区别。全世界的男人都在玩，你非要为你老婆守身如玉，我也是服了你，我快要爱上你了。
全世界的男人都在玩，可陆师傅没有看上这个低配版的小媛。要是真小媛来了，还用什么麻辣烫做幌子，扑倒就好。
陆师傅心烦意乱，只想尽快摆平这事，让生活回归平静。就让杨二妮写个保证书。
杨二妮在取款凭证上的背面打了草书：陆师傅以五千块买了自己的X权，杨二妮永世不碰。立字为据。
陆师傅觉得不妥，把字条攥成一团，想扔掉。又一想，怕杨二妮反悔，就把一团纸条装进了口袋。
陆致礼以五千块买了个平安符。但是他的心里从此不太平。他觉得自己被女人们牵着鼻子走，大家里的女人们个个都是指路明灯，小家里的老婆也是任性派代表。如今又贱蹄子纠缠上了。
哎，女人是什么？说女人是老虎，简直是头顶一窝虱子的诗人的骚情。陆师傅觉得，女人是羊驼，也叫草泥马。
这草泥马的生活。
草泥马的生活里，他对吃不饱这事很介意。杨二妮点破温泉酒店事件后，他甚至觉得，乔麦去上海，已经在老陈那里吃饱了。
冬天的大海或风平浪静，或黑夜怒吼，他对着无尽的海撒尿，发现自己尿的没有当年恨天高。他想起了他哥们阿飞，当年俩人意气风发，拿着无聊当笑料，日子过得悠哉乐哉。如今阿飞娶了美娇娘，在上海。他却孤零零的，在海上。
他模仿阿飞来了一段周星驰的笑，笑声拐着弯上天。
大海吞了他的笑，他有些抑郁。
5
光鲜之下，每个人都有痛。
很快就要开年底的总结大会了。
官司毫无进展。乔麦私下问了律师，官司是个漫长的过程，希望渺茫，就算花费几年的功夫要来一点点钱，不够耗费这些珍贵时光的。
头顶的剑快要掉下来了。
临近年底的这段时间，陈有福几乎每天都来公司办公楼开会。晨会是小范围级别的，都是领导和项目负责人参加。乔麦这样的边缘化小会计，自然靠边站。
这天，会议结束后，陈有福拿着一摞报表来到财务办公室。恰好只有乔麦在办公室，他把领导签字的报表放在乔麦办公桌上，坐了下来。
乔麦已经熟练的用一只左手打字。
他就问她的腕伤回复的如何了。她说这几天再换一次膏药，打一次绷带就等着长好了，她最近觉得右手腕疼，大约裂开的骨缝在弥合中，总是痛。
陈有福：换药之前最好去医院拍个片看看，别错位。
又问谁给你换药呢。
乔麦：以前是致礼，现在锻炼陆桥帅，我指导他，他能做很多事了。
陈有福：手腕不是别的地方，我来帮你吧，你哪天换药，叫我一声。
乔麦说着好。
陈有福便告诉她，过几天省领导来检查工作，通过之后，今年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她真心为他高兴，她知道他负责的项目各方面数据很好，省领导走一遭，锦上添花，他年底将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而自己恰恰和他相反，因为这百万汇票，她可能颗粒无收还会背上沉重的壳。
他安慰她说，你不要负担太重，该干嘛干嘛，我能使多大劲儿帮你就会帮你的。
话音刚落，预备役会计进来，说：陈经理，是来交报表的吗。以后在会议室你直接交给我就行。老总有话，报表先要我过一遍，然后交给小乔姐姐做账。
这位领导的亲戚每天去开晨会。
交给一个新手，再转到老手那里，更像是给乔麦派了一个监督员来，但具体的活还要她做。
脱离国企这些年，陈有福发现小地方的私企其实本质更像是家庭大作坊，有爹有娘管着，而且还不止一个爹一个娘。他知道这个会计的来历，但是他没有动。
乔麦停了手里的工作，把报表给了那女人。
陈有福目睹了乔麦工作中的变化。
他很心疼。在他心里，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女人。任何对她不好的事，等于打了他的脸。
6
还有三天，省里大员要来检查。
这一天，陈有福对老孙说，关键时候，孙师傅辛苦些，晚上也来值个夜班吧，老王值班我不放心。
老王是老杨妻的叔。平常爱喝口酒，爱吹牛。酒色不分家，还爱找老小姐。因为老小姐火气小，会哄人。敲黑板划重点：便宜。
陈有福怕老王值夜班出差错，门卫也是重要的口，因此对老孙委以重任。
老孙深知老杨在上，自己也没几天好日子过，最多干到年底，老杨随便找个理由就把打发了。
老孙痛快答应了。
小人物老孙，办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