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据说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身体会启动保护机能,比如眩晕,失去意识,躲避残酷的伤害。
王琴一定吓晕过去了。
手电筒的强光捅开夜色。
两个大汉犹如天兵天将驾到,劫匪手中的石头停在半空中,他们以为杀个人跟宰只鸡一样,但杀鸡也如此不容易。
劫匪先被撂倒了。
王琴若是知道背后的隐情,一定要感谢前夫陈有福,他是她的贵人。
原来陈有福懂得王琴的性子,料想前妻不会乖乖把手表还回来,打着给孩子的名义,成功洗白偷窃这个事实,说的连自己都信了。手表还与不还是一回事,楼道里故意使绊子害乔麦,王琴已经被妒忌的火焰烧红了。若是任由她兴风作浪,除非远在他乡,否则他后半生的生活,永无宁日。
妞妞每一次心理重建,都因为王琴的极端事件而崩塌一次。成年人,该是为自己的行为埋单了。
他狠下心来报警。
两个便衣警察一直悄悄跟着王琴。在路口的时候他们按兵不动,看见小芳的车子往村外驶出去,便觉得此事蹊跷。
果然,救了王琴一命。
2
竹签子串起一串肉。
原来那小芳看中了王琴的手表,找相好的厨子要钱买表。厨子的饭店这些年也不景气,最近沉迷赌博,经常在所谓的王村俱乐部赌钱。十赌九输。最近输的连裤衩都快掉了,连养只小鸡都缺把米,哪有钱买表。但小芳来要钱买表,说手表价值两万六,王琴因为急用钱八千卖给她。厨子嗅出手表肯定来路不明,卖表者,必然不会让多人知内情。两万六的表,值得干一票!于是佯装答应小芳,让小芳把王琴拉到乡村俱乐部的那条荒僻道上。等小芳进门找厨子,厨子各种磨蹭。他早就串通好的俩伙计,上演绑票事件。
计划好的脚本里,等小芳把厨子磨出来到车上,王琴不见了踪影,小芳还以为王琴自己跑掉了。厨子不用掏一分钱,其实早把表拿到手。小芳根本不知道厨子抢了表取了人性命这事。王村住着三教九流,加上村外都是茫茫芦苇。杀个人扔芦苇地里,人不知鬼不晓。
谁知道警察在暗中布了一张网呢。
劫后余生,王琴对警察毫无保留的交代了这只表走过的一生。
警察按照表生一个个找这些有关的人员。
杨二妮两千块买了表后,不但没有从老相好老K要来那三千块,还被老K偷了表去,给高利贷抵了债。一块表,打个喷嚏带出屎,不但老K的高利贷曝光,顺便把多年奸情被带出来,老K在五洲城的老婆都知道了此事,扬言要撕了杨二妮,吓得杨二妮离开小城,暂时躲乡下去了。
查到高利贷这块,老杨做为幕后,自然前台有人承担此事,他在表生这一环上,是置身事外的人物,毫发无损。
但他越发对老婆的智商表示担忧。
3
手表又回到陈有福手里。
拿回手表的这晚,妞妞非要看看这块神奇的手表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大人们为了一块表疯狂。
果真比自己的手表精致好多。
妞妞问:爸爸,在有钱人眼里,一万多的表不算什么好表,但是普通人家,已经算是不错了。真的像妈妈所说的那样,你是要送给小乔阿姨吗。
陈有福:你小乔阿姨并不喜欢手表。她要是喜欢,自己也买得起万儿八千的。
妞妞:那你为什么要买下来呢。
陈有福:你太聪明了,非要钻到我心里看看吗。爸爸是打算送给未来女朋友的。
成年人的世界涂鸦一片,陈有福模糊的处理了此事。
那天妞妞在楼道里目睹小乔跌进陈有福的怀里,她早知道爸爸喜欢小乔阿姨,可此情此景还是让她羞愧难当。
妞妞若有所思:可是你从来没有送给我妈这么贵的礼物吧。所以,我妈才生气。
陈有福:错了,我们没离婚时,你妈那时候花9800买一套塑身衣,而且是两套倒着穿,那时候我工资才几个钱。离了婚,她不能以你的名义要挟我,有本事自己混出个样来。
妞妞:妈妈本来要自己开个美容院的,那天她跟我说,先从出租屋安一张美容床,选些优质产品,把几个老顾拉过来。一步步开始。
陈有福:妞妞,仔细想想,起因是你妈先拿了表。既然我们离婚了,这就是偷窃。不是我毁了她的未来,是她自己作的。你想想,当初你拿了那老不死的戒指,你妈泼了苗老师热汤,这些本该受到的惩罚都躲过了去。要是这次我再心软,她躲不过去,命都作没了,你就永远失去了妈妈。
妞妞知道了王琴所有的事,包括那晚差点因为一块表死于非命。她心里有点庆幸老陈报警的正确性,她要是失去母亲,大约会在恨的黑名单上,加上自己的父亲和乔麦。
妞妞沉思一会儿,又问这表怎么处置。
陈有福说先放着,以后再说。
在他心里,这块表已经受到了诅咒,变得肮脏。根本不配五月吊床边游荡的那只美丽手臂。
4
很深的夜晚,他很想跟她聊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隔着楼板聊天了。
他还没有组织语言,乔麦先发来话:车厘子真好吃。
他一下笑了。
这天白天他去了公司机关一趟,是接待省里又一波环保检查小组。他从前对于应付这种虚头八脑的事非常顺手,但离开体制多年,又过起体制的生活,特别是老杨驻扎基层后花样繁多,他还是觉得啼笑皆非。
他最先来到会议室,等着老杨领着环保小组来开一场冠冕堂皇的座谈会。
会议室的门开着,他看见乔麦从门口经过,就喊了一声小乔。
乔麦顺便拐进了会议室。见桌上摆着各种水果。她说了一声:哇,这么多好吃的。
陈有福把会议室的门带上。端起一盘鲜艳的车厘子,一个眼神,乔麦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走过去,拨开大衣口袋,陈有福就把车厘子给她倒了进去。
然后陈有福把空盘子藏在橱子里,毁尸灭迹,谁也不知道少了一盘鲜艳的水果。
陈有福知道她喜欢吃车厘子。
大衣口袋里藏着车厘子,好像当年新婚的她去富农厅偷茶叶蛋一样过瘾。此地不可久留,她对他笑笑,转身离开。
一开门,迎面碰上老杨那张泛着猪油的黑红脸。
她什么也没说,跑开了。
这晚她只说车厘子好吃,随后发给他一首歌。
隔着楼板,乔麦要他戴上耳机,因为她此时也戴着耳机在听。
他戴上耳机,听小眼睛的林忆莲在唱:
我怕我会爱上了这个角落
是它看着我的日子到底怎么样过
人来人往的出没有什么样的轮廓
老房子若有话说它说什么
有谁谁的身影影响我什么
有谁含情脉脉让我惊心动魄
窗口长了眼睛说不定拍下来拿去广播
他听见楼板之上,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随着音乐的律动。她说孩子睡了,她睡不着,她正在一遍遍听音乐跳舞。
这一晚,她收到大姑姐打来的摊牌电话,说因为她惹出来的事,大姐夫大约要重判,一旦事情恶化,婆家手上有件好东西会拿出来,狠狠打击她。
她毫不气放出话去:我不怕。
怎么不怕呢。人像狗一样,在熟悉的生活里不愿意挪窝。每一次改变,都伤筋动骨的疼。
而致礼也快要回来了。发了半个月的面,早就暗中膨胀。
暖气的房间里,穿着维多利亚秘密睡衣的乔麦,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在老房子里跳舞。
她跳着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双大奶很碍事,于是抱在胸前跳。
我坐在这里会否开花结果
其实我讨厌水龙头的回音
滴滴答答的挑拔告诉我有多寂寞
有谁和谁走过灯火一下下闪灿
只有老房子记得这些人的承诺
听过谁和谁的呼吸像潮起潮落
有某某的声音一句句的隐没
满世界都睡了。隔着楼板他用耳朵听她跳舞,他看见她的疯,其实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