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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乔麦把儿子送到兴趣班后，在熙攘的早市里溜达。她遇见了很多熟人，有的打招呼有的假装没看见。
但她老远看见小马太太，跟在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身边，小鸟依人，低头浅笑，酒窝淹死人。一看她就是笼罩在恋爱蜜运里的母兽，挡不住发情的气息。乔麦念头一闪而过：小马走了多久了？江湖早就没了他的传说，马太太已经有了新欢，传说她的饭店开起来，是背后有位大哥罩着，这男人是大哥吗？提着一兜菜走过小铁桥，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早晨，她遇见买油条的老陈，他就是走了这个铁桥，到对岸假装看钓鱼的，等她，和她在早晨里说说话。昨夜她说了很多话，他一句也没回复。要是换成致礼这么做，她会骂，连个屁不放。她走过铁桥时，故意用力跺脚，铁桥摇晃了一下。有时候，她就喜欢跟自己玩耍一下，哄自己开心。也就是致礼常说的弱智。这时候，她的手机有信息声。莫名，她就放下手里的菜，在铁桥上看信息。陌生号码的短信：你的老相好陈有福，已于昨夜卒，特此通知，节哀顺变。乔麦心里飞来一个what！二话不说拨通了这个发信息的号码，预备劈头盖脸骂对方一顿。电话打过去，空号。她又给陈有福打电话，电话不通。老陈真死了吗？她从未想到老陈会死，他铁汉柔情一样的存在，永远是她睡在下铺的兄弟。她还想哪天就洞穿楼板，刺溜钻到他被窝里去，咯吱他，挠他……接下来做什么，一切皆在无限可能里。如果这个想象就此掐灭，苍天啊大地啊，真是太不公平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什么都阻隔不了她要找到他。唯一能联系到的关系户，也只有苗老师了。苗老师接了电话，说昨天下午老陈来帮忙装了油烟机，带了石榴酒，就回去了。后来再也没联系。她表示要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下。苗老师打老陈电话，结果和她一样。两个女人隔着手机，像两只鸟飞到了同一根树枝上，叽喳一阵。由于A城是苗老师的主场，苗老师决定通过酒店的朋友打听富豪酒店有没有大事件发生。若是再没信儿，苗老师决定亲自到老陈的新房里，看看究竟。乔麦在小铁桥上，对着发臭的河水心里哀伤溢出。内心丰富的女子已经把老陈走了的戏码演了一遍，她本该扮演哀伤痴情的角色，却在戏里出离愤怒，他妈的，谁把亲爱的老陈害了，我要报仇！戏里，她跨马提刀直奔仇人而去！苗老师打探回来的消息是，富豪大酒店一个房今早被发现晕迷在房间里，看现场是发生了剧烈的搏斗，房主重度昏迷，生死未卜。案件正在侦破中间。提着刀的乔麦出了戏。才发现她还要陪儿子，什么事都做不来。她的眼泪这时候才奔涌而下，失去老陈，她人生底板上都是灰色，估计这次还要生出一窝白发来。苗老师安慰她说，事情也许不是表面上那样，她还要进一步打探。乔麦没听进去，这时候一群孩子奔来铁桥，使劲跺脚，乔麦摇晃着，世界正在歪斜着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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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王琴要去美容院上班。临走跟还在赖床的妞妞说，国庆节期间美容院搞活动，她根据卖卡的多少抽提成，目前目标户已经锁定不少，她会用提成给妞妞买生日礼物。妞妞含糊的答应着。此时，瞌睡虫比礼物更勾魂。美容院的节日活动闹哄哄的进行，姑娘们在前台打鸡血一样劲歌热舞，王琴在背后有双肩老去的萧索。她正在此时接到警察电话，对方报出XX派出所，她差点晕过去，以为苗老师又追着她不放，她割地赔款还有完全履行呢。
警察却说她前夫陈有福被发现在酒店的房间昏迷，已经送进急诊进行手术，目前能联系到的亲人就是她了。她一下子懵了。忽然想，摇钱树倒了。十万火急赶到医院。前夫已经在手术中。已经离婚八百年的王琴，此时履行了陈有福亲人的义务，问讯签字画押，她良民大大的，乖乖服从。警察只字不提案件的更多细节。王琴懵逼又沮丧，老陈要是死了，女儿的负担，生活的重压，又排山倒海而来。手术情况不理想，病人倒是有口气，又被送进ICU。一切安顿后，王琴被通知进ICU探望前夫，时间是十分钟。她穿好防护服走进去。前夫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脸上头上到处是缝合的伤，曾经挺拔英武的一个男人，一下像弄碎了的布娃娃，惨不忍睹。王琴的心也是肉长的，看见前夫这样子，也念起他对她的好来，他要是完蛋了，这世界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对她那么好，虽然她知道是妞妞起了作用。而且，与他斗，也是她生活中隐秘的快乐。如今，他躺在那里，未来堪忧，甚至没有未来，她心里墙倒屋塌，一下扑倒在床边，泪如雨下。如果ICU可以放声大哭，她一定敲锣打鼓哀歌阵阵。可惜只能下雨不能打雷。十分钟时间她下了五分钟的大雨，把和他这些年的恩怨纠结淋了个透。然后，雨势渐缓。她忽然注意到他的一只脚露出来了，是因为他个子高，还是护士粗心，反正一只脚在外面。她挪过身子，试图把被子揪一下，盖住他的大脚丫子，忽然发现这脚有些不寻常。她仔细看那只露出来的脚。陈有福的脚板子宽大，一看就是小时候穿着黄胶鞋走了无数山路，磨出来的脚。因为穷，在长个子的年代，明明脚长大了鞋子不能穿了，还凑合着穿，脚丫子常年在委屈的环境里长大，长此以往，十个脚趾头有八个弯曲，还有拇外翻。王琴曾经嘲笑他，穿的人模狗样，一看脚丫子，就是乡下土老巴子。如今眼前这脚，苍白秀气，依然大户人家的公子脚。她思考了一夜老陈的葡萄，没想到老陈换了脚？王琴于是再看这人的脸，脸已经成了猪头，看不出谁是谁来，因为头顶开瓢，连头发剃掉了，不然头发也能判断出来，老陈已经有白头发了，冒充不了小伙子。她于是又看打吊瓶的那只手，虽然手指又黄又肿，但是手心里一个老茧也没有。农村出身的陈有福，拿了多少年笔杆子，老茧总是有记号的。
王琴一下站起来，雨过天晴，大声说：这个人不是老陈，不是我老公。然后冲出ICU去。
3
苗老师和乔麦不同的是，她想要做什么，提着刀就来了！
她相亲19家，若问挖掘机技术哪里强，她肯定不会找蓝翔。但她对男人见多识广，能把男人分成三等。一等男人，有本事，没脾气，有脑子，还不是一般的脑子。二等男人，有本事，有脾气，有脑子。三等男人，没本事，有脾气，没脑子。老陈自然是她心目中的一等男人。
一等男人凤毛麟角，既然入选，她就不相信陈有福轻易被人灭掉。一定有蹊跷。所以，她不去医院，不去酒店，就独辟蹊径去老陈的新房看看。即使什么也没有，权当国庆节又绕城旅游了一圈。她去摁老陈家的门铃。但是门铃没有回声，居然坏的这么及时？苗老师又铛铛敲门。屋里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自己的判断难道出错了。离开时，她死马就当活马医，飞身跃起，对着老陈家的防盗门，来个连环踢。
心满意足要下楼，忽听里面有动静。
有戏。
但苗老师心里也有被拒绝的伤痕，她于是一下缩在墙角，在猫眼的盲区。门果真打开了。露头的果真是陈有福。在门就要闭合的一瞬间，她一下起身，窜到他跟前，挤进门缝。她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毫发无损，像个小哑巴，没有一句话，忽然就泪如雨下。
陈有福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昏睡百年的样子。看到苗老师哭，十分不解，赶紧让她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