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亲是鸭子上架。一个是给老韩姐面子，二个是乔麦在后面扬了扬鞭子。
陈有福预定了一个餐厅包间，因为假日，路上堵了一会儿车，到了餐厅时，女教师已经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候。
老韩当了相互间的介绍人。女教师人称苗老师，同事也叫她苗苗。
乔麦和苗老师的目光碰了一下。苗老师身材娇小，像没有发育好的小姑娘，眼镜飞架巴掌大的小脸，尽管打了隔离霜，看得出雀斑雀跃着。
说是比陈有福小五岁，这身形看起来又比实际年龄减了五岁。
乔麦心里迅速把陈有福的那些花花草草排成一队，从外形上来说，苗老师垫底。
临来前陈有福还说：这么大岁数了，还拿到婚恋市场等着人挑挑拣拣，没什么意思，以后遇见谁就谁吧。遇不到就打光棍，给你当邻居得了。
她断定他有些装逼，趁机送她个大礼包，但是她准备今年过节不收礼。此刻见相亲对象平淡无奇，她心里竟有些宽慰。如果对方美的咄咄逼人，女人间无疑立马拉了一道警戒线，展开防御攻势。
吃饭间，苗老师坦诚说她并不教课，在大学图书馆工作，相当于个图书管理员。因此她距离教授还差了一个北大的距离。
陈有福也坦诚说，自己离过两次婚，有俩女儿，一个上职高，一个上初三，上初三的跟她一起住。他距离单身王老五差了一座矿。
男女猪脚一番小幽默，吃饭的气氛很是美丽。
苗老师和乔麦聊到一块儿去是因为桌上一盘芝士土豆球。苗老师说自己喜欢油炸的东西，很不健康，但是奇怪的是不长胖。
乔麦就说自己使劲儿掐着脖子吃饭一不留神就长一身膘。
在肥肉问题上，女人喜欢迎来送往，互弹皮球，苗老师也不能免俗：你哪里胖了，我看你这是不胖不瘦正好。你要是觉得胖，匀给我点吧。
又说以后有机会你们尝尝我的芝士土豆球。
乔麦心想，也许以后真的有机会能吃到苗老师的芝士土豆球。
老韩姐说：苗苗还有很多绝活儿呢，烤各种蛋糕点心，自己酿石榴酒葡萄酒，上次送我的石榴酒，简直一绝。
小城多石榴树，一到秋天，石榴咧嘴笑，最后笑掉大牙从树上掉了身子，完成傻哈哈的一生。还没听说有人拿来酿酒。于是，乔麦又向苗老师讨教酿石榴酒的方子，打算秋天的时候试试。
苗老师就给乔麦毫不保留的传授技艺。
老韩此时媒婆附体，对苗老师的夸奖犹如滔滔之水：苗老师做饭也好吃，最拿手的是粉蒸排骨，粉蒸丸子，粉蒸肉…
粉蒸排骨从粉蒸家族里脱颖而出，陈有福及时扑捉了这道菜，妞妞的最爱，也想起那场因为粉蒸排骨引出的麻烦。这时候，他恰好刚收到王琴的短信，说妞妞要在她那里住一晚。王琴到A城来工作后，临时住在美容院的二楼。过了那场风波，母女接上头，亲密关系无缝焊接。
这意味着，他要留在A城一晚，等着第二天早上把妞妞带回去。也许自己下午该去家具建材市场，买张简易的折叠床和一份被褥，晚上在新房里开始处女睡。等新房装修时，这些东西也可以留给装修工人。
由于乔麦母子是搭自己车来的，陈有福给乔麦发了信息，告知此事。
等他回过神来，韩姐已经把苗老师会做的菜谱摆了一条长龙。
陈有福心想：一个单身女人，这么有闲心做精致的饭给自己吃？和精致的女人一起生活，对方也会高标准严要求对配偶，家是一个放松的地方，享受精致便有奴役。
苗老师等老韩姐说完，自爆内幕说：其实呢，我一个人过日子，不可能每天都把自己伺候的很好，偶尔做个菜，赶紧拍照到QQ空间或者微博，所以，給好友们制造我很贤惠的假象。
苗老师一席话，倒是给了陈有福一个好印象。
而此时乔麦收到陈有福的信息，低头看了一眼。
陆桥帅一直心心念念晚上要上映的一步动画片。小城也有电影院，但大片的排期通常滞后。所以留下来也可以。
她顺便心想，老陈留在A城，一定有戏唱。
2
吃完饭，韩姐的女儿来接她。
临走前韩姐还偷偷嘱咐陈有福：下午没事你俩逛逛街。
做母亲和做媒是女人的两个基本心愿，前者容易实现目标，后者失败的概率很多。比如老孙老婆，一辈子爱给人做媒，土埋半截都颗粒无收。
韩姐是知识分子，以前不屑做这事，老了才一脚踏进媒婆家族，也是对陈有福知根知底的基础上，才锁定他做第一目标。
陈有福没有给媒婆一个明确答复，老韩又补充了一句：老陈啊，你注意点影响，别跟小乔有事没事的进进出出，人家都是有家室的人。
老韩早就看出点什么来。当年在上海之夜，乔麦半夜溜出去那事，她早就起了疑心。这次相亲，没想到乔麦也来了。尽管饭局上没什么破绽，但是老韩始终有警惕心。好比自己手上有块肥肉，怕被另一只狗吃了。
说这话时，乔麦正和苗老师在前面一起走着。五月太阳下的影子矮扑扑的，只需喂上一壶酒，就东倒西歪。女人之间因为一顿饭，忽然亲密起来，真真假假，雾里看花。
送走韩姐。陈有福去另一边取车，等他把车子开过来，不见了乔麦，只有苗老师在路边。
原来乔麦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婆婆家。
苗老师对陈有福说：下午你要做什么，我没啥事，可以陪你去。
见陈有福有点犹豫，苗老师又说：千万别被相亲这个由头吓怕了，我是A城的地主，对哪哪都熟悉。假期纯属无聊。
苗老师说的真诚，他对她印象也不坏，陈有福不好拒绝，就说去建材城看看。
于是这个下午，陈有福和苗老师逛了家居建材城。
3
乔麦回到婆婆家时，陆桥帅和两个哥哥也刚进门，三人在游乐场玩的过瘾，陆桥帅穿的小衬衣还沾了游乐场的污渍。
三个小子狼吞虎咽吃了饭，大姐二姐分别带儿子退朝。
乔麦让陆桥帅换了件干净衣服。当年跟致礼新婚时，乔麦被婆婆训斥出门不给儿子多带衣服，如今她长了记性，多给自己儿子带件衣服，哪怕穿不着。
换了衣服，陆桥帅困意上来，很快睡过去。陆老太看着孙子吃饭睡觉就差打豆豆，她打着呵欠去大卧室睡午觉了。
五月的午后，最适合做一只慵懒的花猫，花下打盹，炕上昏睡。
乔麦想趁着阳光正好，赶紧把儿子的衣服洗出来。当她走到卫生间时，愣了一下。
旧房子的卫生间非常狭小，陆老太两个洗衣盆里都放泡了东西。小的洗衣盆泡了一条红色纯棉高腰内裤，丑陋的盘着。大的洗衣盆泡了一盆子鞋子，一二三四五六只。
她刚回来的时候去了趟洗手间还没有，这分明是婆婆在大姐二姐走之后的动作。
再明显不过，陆老太就让儿媳妇刷鞋洗内裤。
婆媳这些年来，陆老太总是耍一些小聪明，给不听话的儿媳妇点颜色看。乔麦是农村娃，小时候也是摔打着长大的，干活累不死人，但生气真的能气死。
当然她也不生气。
于是，乔麦把先把陆老太的三双鞋子刷出来。小盆里的那条红色内裤，她没动。
然后，她趁着下午的阳光温热，又把儿子的衣服也洗了拿出去晾晒。
干完活，困意一下击倒了她。她当了花猫。
等她醒来，日影西斜，她去院子门口给收陆桥帅的小衬衣，陆老太在院子里晾晒自己的大红内裤，说：哎呀呀小乔，你咋把我的健力宝鞋子刷了？里面有磁石，不能见水的。
乔麦：妈，不是你泡在盆里的吗。
陆老太：那双鞋老贵了，我怎么舍得泡水里呢。你刷鞋也不检查一下。
乔麦：致礼的工资快发了，他过几天回来带着您去买双新的。
陆老太：致礼风里来雨里去，挣钱也不容易，算了我凑合着穿吧。
乔麦猜想，陆老太大约急于在午睡前让鞋子占领洗衣盆，一不小心拿错了鞋子。而她也恰好没注意到，无心毁了一双鞋。
晚上，陆桥帅实现了去看新上映的动画片的愿望。由于有二姐家的儿子一起，乔麦买票的时候临时改了主意，给俩小子买了动画片的票，自己买了另一个影厅的票。
她进场的时候已经临近开演，影院里的灯都暗淡下来。
电影叫《英国病人》，乔麦之前早就看过小说。
结婚以来，她精神世界的欢愉一部分来自杂书。骨子里她是个浪漫的人，对世界充满着生机勃勃的幻想。这使她脸上的光辉从柴米油盐里浮出来，有那么一点动人的气质。
一开始她没有进入剧情，因此打量起这个小型的放映厅。
隔着一排，她看见了陈有福的脑袋，然后，是苗老师的小脑袋。
在相亲的枝头，果子压枝低，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晚上看电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