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米莉走之前的夜晚，告诉陈有福，她回到B城后想辞职，然后去云南过完这个冬天，明年去上海寻找工作机会。
她这么说，等于断了他去B城找她的后路。
当陈有福表达了他的眷恋和不舍时，她再次向她曝光自己的隐私：大二和男友分后，她身体里住进了一个疯狂低落又迷乱的女鬼，那女鬼有一个专门约pao的QQ，那一年主动也好被动也好，女鬼睡了十几个男人。她知道那样不对，但戒不了心瘾。她曾经跟一个温州的小老板好过，也不是图钱，那小老板给她弹吉他唱歌，把她迷住了，暑假里跑去跟他同居，被男人的老婆逮住，扇了她一巴掌。大约那一巴掌把女鬼打跑了，回归艾米莉，她开始觉得维持一段还算长久的恋爱关系，比约pao更卫生安全。
她所有洒脱，建立在阅人无数的经验上。也是阅人无数，轻易挑到哪个是优良种马。
她坦言不会像小乔姐姐那样隐忍含蓄，她想要什么就直接要了，就像去百货公司消费，她透支信用卡，而乔麦是谨慎花储蓄卡。她和陈有福没有未来，既然知道没有未来，不如早点放手，感情像绵绵雨季最让人心烦。
陈有福又是百感交集一番。她淌过无数男人的身体站起来，看透感情的游戏，及时行乐。
乔麦怎么就不会呢，如果会，她还长久的扎根在自己的心里吗。
男人上半身思考时，把女人装进符合道德规范的套子里，一派贤良淑德。用下半身思考时，就把套子解开，跳出来放荡不羁的荡妇。
他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男人。
他问她会不会想他。
她说，在新欢没有之前，肯定会的。新欢代替了旧爱，如果还想他，那就是怪新欢不如他，或者，时间不够长。
心疼这个动词，又冒出来折腾了他一会儿。
天亮后，艾米莉转身，消失在茫茫的人海，果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陈有福白天俨然企业精英，忙成陀螺，夜里老牛反刍，把和艾米莉的一月情爱当成饲料。
日子如流水，昼夜不停，男人心里装了太多东西，这一场真人秀既然明确知道落幕时间，落幕后的某一天，他就把道具逼进墙角。
道具很快蒙尘，他就放下了。
人的感情本来是可再生资源，可现实生活中，也是有限的。爱变成一座爆发的火山，发过一次便死去了。
2
对于女邻居乔麦来说，这个冬天的重头大戏就是从A城买房子。
致礼完全放权，把筹款大事交给老婆。事实上，不爱操心的他根本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
前些年，乔麦说她在基金里赚了不少钱，股市启动前她把致礼的工资存进去的，一块买的，打着滚翻成好几块。他说：我一分没见，别哄我。后来，股市坠落，他们的钱也没能及时出逃，尽管不赔，但就跟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一样，没有出头的日子。她娘家在农村，父母老实巴交，别指望出一分钱，都是乔麦倒贴钱。
交上首付，对于小家庭来说，还是出了一身大汗。
抓阄选楼房，她和陈有福已经不在一幢楼上，铁定了不能做邻居的事实。其实电梯房是一个个鸟笼子，就算是邻居，也难以回到福利房时代的那种亲密互动。
自从那晚她决定断了对男邻居的念想后，说不要的东西就真的不要了，因此对未来两人不能做邻居这事一点不伤感，倒是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材质做的，也许原本就是自己给自己的一场梦境。而这场梦里，她像一个统领六宫的娘娘，看男人爱了一个又一个的新欢。
她只是走出了一场古装剧，罢演了一个角色而已。
房子办妥后，致礼出海归来，趁着周末带着陆桥帅回了趟娘家。
不等致礼宣布，陆桥帅就把买房的事告诉了奶奶。陆桥帅问：等我搬到A城来，是不是也可以像大哥二哥一样，回奶奶家混饭吃。
陆老太说：混饭可以，叫你妈妈掏钱。
陆桥帅：为什么不让我爸爸掏钱啊？
陆老太：你们家管钱的是不是你妈？
陆桥帅马上站在母后大人这边，说：我家没钱了，都买了大房子。
陆老太：你妈也是，这么大的事不回来给家里商量，悄没声儿就办了。
转过身来责怪致礼越来越听老婆话了，什么事都不跟大家庭商量。
致礼说：商量啥，你们准备给钱吗。
陆老太说：你老婆很能，啥大事都自己决定，还用我们给钱吗。倒是你三姐刚打招呼，她买房要筹钱，娘家给凑凑。
致礼吃了一惊：啥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她没跟我说啊。
陆老太：你最小还用跟你说，跟我说就行，要知道上海弄套地段好点的房子不容易，你大姐二姐准备一家凑个七八万帮衬了，你老小，刚买了房，凑个五万出来不难吧。
致礼面露难色。
陆老太知道儿子又怕老婆了，做不了老婆的主，就说：小乔不是整天上海北京的开会学习，那么牛，挣钱肯定多，五万你们紧紧手就拿出来了。
又嘱咐道：你啥事不管可以，怎么能不管钱呢，这个年代，谁管了钱，就跟老猫说的，枪杆子里出政权。
致礼的三姐生了个女儿，大都市的人容易焦虑，孩子还不到一岁，就开始准备学区房了。
见致礼迟迟不肯答应，陆老太又说：就连我一个寡母，也能挤出几万块来帮衬一下。我就说实话吧，你三姐和黎为民的关系也不咋地，黎为民在外面乱搞。
致礼说：搞啥？他敢，我去揍他！
陆老太：得了，你去揍他，我还怕你被人打了呢。他不搞女人，他搞男人。
致礼很是吃惊。三姐一向要强，不知消息怎么传出来的。
陆老太继续说：搞女人婚肯定是要离的，男人搞男人也成不了气候，上海再开放，我们国家又不允许俩男的结婚，你三姐现在有了孩子，她不想离婚，就想手里有套房子比男人有安全感。这也是要买房，她才露了实话，这些年你三姐苦着呢。
比小说都狗血的故事临到自己家人头上，致礼比妖怪要反噬还震惊。三个姐姐里，他跟三姐感情最好，三姐俨然另一个妈。
陆老太又问致礼，新房的房产证上写了谁的名字。
她怕儿子犯傻，房产证上写上乔麦的名字，这个有野心不听话的儿媳妇哪天翅膀硬了，把致礼蹬了，房子归她，损失大了。
致礼烦躁地说：我的我的，我的名字。
房产证暂时没下来，乔麦要写致礼的名字，因为致礼是公职人员，可以申请到便宜的公积金贷款。
致礼曾对乔麦开玩笑说：房子车子都写了我名字，儿子也姓陆，咱俩要是离婚，你光腚出门。
乔麦也说：小样，别看都写了你名字，是我不跟你争，要是离婚，属于我的，一样不少。
和平年代说战争，婚姻的平静期他们预谋了一场离婚。
3
致礼从娘家回来，跟乔麦说了三姐买房借钱的事。
乔麦：这借钱的好，连个照面都不打，就等老太太摊派，搞集资，也太大牌了吧。
乔麦知道致礼三姐的脾气：你们知道我买房，挨家问你借多掉价，为了体现大家庭的温暖和力量，都应该主动关心问候然后把钱送上来。
三姐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但完美继承陆老太那一套衣钵，让乔麦很不开心。
致礼：咱家一向咱妈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麦：我凑钱时候又有多难你知道吗。
致礼：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基金里赚了多少钱，你奖金又发了多少，按照这个收入，咱家凑个首付不难啊。
乔麦一一数算给致礼听，基金在股市里沉睡着，陆桥帅一节外教课多少钱，还有围棋画画平时养孩子的各种开销，末了再问黑猪肉多少钱一斤，致礼一概不知。他以为自己工资高，那是十年前的物价相比工资高，拿到通胀的年代，养一个孩子都紧张。
致礼向来不理朝政，也懒得算计这些，但他忽然来了灵感：你把基金卖了，给我三姐凑五万，救救急。
乔麦有些生气：我买房子都舍不得动那些基金，你三姐买房就舍得动吗。不行，你告诉三姐我们刚买了房，没有额外的前借给她。
致礼：我已经答应我妈了。
乔麦：你答应你想办法吧，我手里没有。
致礼：你这么抠门，我妈和三姐更对你有意见了。
乔麦：如果我不买房子，手里有钱肯定借，现在正是手头紧的时候，砸锅卖铁我肯定不愿意。话说，两国外交，花钱买好？我不干。
致礼夹在老婆和老妈之间，又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