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媛亲亲热热叫着嫂子,声音还是嗲嗲的。
从她18岁借宿乔麦家吮吸着猪尾巴到如今在上海她将蘸了芥末的生鱼片轻巧的放进嘴巴,仿佛岁月没有任何波澜,她增加的只是美艳。
她大约做了微调,原来的细眉细眼风格变了,加宽了双眼皮,恰到好处的一点烟熏妆,使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梦露一样半眯着,有一种缱绻的温柔,很是迷人。
她出现在人前总是赏心悦目,就像米兰达可儿出街零失误一样。
对比之下,乔麦觉得自己随性而粗糙。
阿飞说小媛在上海进修也快结束了,乔麦刚来不久,送别宴与欢迎宴一起,这是中国版的老友记。
他亦没掩饰他和小媛的关系。在他看来,小媛理所当然就是他的。如果小媛是个平淡的少妇,他也许早就忘了她拥抱新枝。但她有名气有美貌在社交圈里如鱼得水,男人们都想和她一亲芳泽。都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那么名气也是女人的马甲。
女人爱春药,男人换马甲。
这顿饭就是听阿飞吹牛。从跟随老总在商业的血雨腥风到杀回A城创业打出一片天地。成功男人的故事是一部励志电影。
小媛望向阿飞的眼神一下回到十八岁,她偶尔来一句:阿飞哥我太崇拜你了。
后来,阿飞问乔麦进修完回去,有什么打算。
乔麦说:回原单位上班,这又不是出国留洋,回去可以随便跳槽。
阿飞便问乔麦愿不愿意到他在A城的保健品公司去上班,他需要懂财务的人才。阿飞为乔麦描绘的蓝图里,乔麦不仅仅是做会计,可以做更大的事业,甚至考虑入股。
毫无疑问A城会有更多的机会。乔麦想到的却是,回A城上班等于一下跌到婆家的窝子里,失去在小城那种天高皇帝远的自由。因此她说:我出来学习,还发一点基本工资,回去就跑了,说不过去。要走也要等年底再决定。
阿飞也不勉强,只说保健品生意是中国的香饽饽,嫂子考虑下抓住机会赚钱,我公司随时为你敞开大门。又说:我看我哥再拼命,工资就那点,小侄将来的教育买房结婚要靠嫂子你啊。
致礼这个傻子还是说对了,阿飞一年多次来A城,从没想到找当年的铁哥们,这回在上海主动联系嫂子,也肩负猎头的使命。生意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叙旧,连请都是前女友和老嫂子一网打尽。
话又说回来,商业社会里,比被人利用更可怕的是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乔麦便岔开话题,说致礼现在被提拨为平台副经理了。
她知道下海扑腾的阿飞早就看不起致礼的这点理想了。纯粹为了找话题。
阿飞赶忙表示了恭喜,并表示改天一定回去,让致礼请一顿。
小媛也发出惊叹:致礼哥真是太优秀了。他们单位不是到国庆才提拔吗。
小媛前一阵跟王经理打招呼,要老相好的关照她老公眼镜男的进步问题,但老王迟迟没动静。
乔麦不知小媛的心事,就说:基层小干部,领导高兴了就随便抓个上来,跟有级别的不一样。
小媛说:致礼哥这个势头,将来更有大作为。嫂子好命,有没有人说你生的珠圆玉润,是官太太的福相呢。
从国企里出去的小媛知道一个基层小队长艰难的攀爬之路,没有背景之下的能力等于零。但是她特别会说话。
乔麦:我这样肥头大耳的,只能算吃的不错,官太太标配参照你干妈王太太那样的。瘦瘦的,走路一阵风的利索劲儿。
提到王太太,小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遥想当年小城的不堪往事,她半夜被王太太街头暴打,还曾狼狈的坐上老孙的小摩的躲到郊外菜地,遇见一个胸膛拉风箱的老女人,那老女人看她如同看一只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子…
往事不能再提,人生几多风雨。一提,她心里屈辱和仇恨的星星之火,一下子燎原。
小媛料想乔麦知道她的一些丑事,故意在提起王太太刺激她。因此她心里又多了对乔麦的恨意,但是脸上依旧春风拂面。
很快,小媛的春风刮跑了。
上来一道海胆。日料的重头戏。阿飞说一个海胆168块。乔麦惊叹说这也太贵了吧,不是吃海胆,是吃钱。
阿飞心里有些得意,想当初自己被追债的刺伤一条腿,瘸着腿上门问乔麦嫂子借钱。如今他有了钱,他会用钱把失去的尊严都买回来。
只有小媛那双半眯的眼睛注意到端菜的服务生换了人,餐厅光线昏暗,服务生好像没有下巴。
她一下想起死去的张亮,不禁打了个寒颤。
阿飞有那么一秒钟,也盯着这收拾盘子的服务生看。他心里惊惶张亮追到上海来索魂来了。
所以,他忘了给土包子乔麦介绍168一只的海胆如何吃。
黑夜花开是一场假象,服务生不是张亮。但两人各怀心事。
其实,乔麦对生食感到痛苦。尽管阿飞花了不少钱。
2
老友记结束后,乔麦独自坐地铁回去。阿飞和小媛这对野i鸳鸯,也要双宿双飞。
上车去酒店之前,小媛像一只夜行的猫一样双目炯炯,身体笔直,她攀住阿飞的脖子说:阿飞哥,我很快就回去了,我不想住酒店,想到你家去。
来上海之后,一对老情人接上头。由于阿飞还给老总做事,每日里也很忙,他们偶尔约会。但约会地点都是选在固定酒店。
小媛提出去阿飞家。她对阿飞回忆起两人在小城同居的岁月,她穿了阿飞的衬衣,娇小的身体在衣服里摇摆,露出两条笔直雪白的细腿,那是阿飞欲罢不能的风景。他们最热辣的场景就是,阿飞厨师做好面,见大衬衣里摇摆的女友走来,上面先不管,掀起她的衬衣,下面饱餐一顿。
阿飞回答的模棱两可。
等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小媛便知道,他们依旧在酒店约会。
她有些失落,怀疑阿飞是否还在单身。
但是进入酒店房间,当阿飞拥她入怀,亲吻她的脖颈时,她的细胞一秒点然。她顾不上心里的疑惑,跃入池子,和他嬉戏。
和少年同居时代相比,她已然是一条花样百出的鱼,洁白光滑,对方要抓住时她突然溜走,嬉戏的过程令人欲罢不能。十年间阿飞从来不缺女人,若来一场技术比武,小媛稳坐冠军宝座。
谁能忘了第一名?
她知道什么时候让他逮着,和他欢乐。这时,她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来。
她不想接。
阿飞拿起来,迅速看了一眼,递到她手里。
她对阿飞的举动恨奇怪。只好接通电话。
电话里,眼镜男问她为什么接电话这么慢。
她一秒钟恢复到嗲嗲状:人家哪有你这么闲呢,晚上还有功课要做呢。
她语调平静又婉转,就像居家时两人随意说话,阿飞吃惊她一秒钟变脸的本事。
眼镜男在电话里说,十一快到了,他的提干申请上面也一直没什么暗示,他觉得有点悬,问老婆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活动下。
阿飞开始活动了。
小媛依旧平静的说:好呀老公,你别急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公你今晚吃什么呢?
阿飞加快节奏。小媛快要把持不住了。
眼镜男巴拉巴拉说自己吃了啥,然后问:老婆,你有没有想我?
小媛无比痛苦的看着阿飞说:想你啊。
她的眼睛祈求他停下来,但是他不停,他心里燃起妒忌的大火,要疯了。
每次他疯了,都想她死。就像那次在泳池边把她按在水里一样,就像把张亮扔到海里一样,他有嗜血的快乐。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小媛的音调已经变了,对眼镜男说:老公,啊。。。我的手机马上没电了,我要充电了啊啊。
眼镜男问:老婆,你在做什么功课,声音不对啊。
小媛没有回答,就假装手机没电吧,她掐了电话。
这时候,活动累了的阿飞却喘着气,一跃上了岸。
小媛:阿飞哥,你为什么不停,非让我出丑吗。
阿飞:难道你不喜欢来点刺激的?
小媛:他是个老实人。
阿飞:你打算和他过一辈子吗。
小媛:阿飞哥,在小城市,婚姻是女人的壳子,这个壳子给人安全感。我要是在上海,早就离了。
阿飞:你打算在这个壳子里和他下蛋吗?给他生个娃?
小媛:我们想要,但是一直没有,我想是我的原因,我当年为你流产落下的毛病。
那次她流产,他在海上回不来,托付乔麦陪她打胎并照顾她坐月子。
他忽然心酸,紧紧抱住她,他对她还有爱情,尽管这爱情掺了太多杂质,带着恨带着虐带着贱。但她终究是条鱼,太多人想要抓住她,她永远不属于他。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爱上这个男人了。想要说些什么情话给他,他忽然起身,做了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动作,把tao一把扔掉,来了个无障碍赛。
他胡乱说:你和他不能生,和我肯定行,来吧,给我生个娃,这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她和他,仿佛两个贪心的人一起挖财宝,挖着挖着,却挖出了一个骷髅,两人心照不宣的把骷髅埋了。多年后那里繁花盛开,他们嬉戏其间,却总是想起那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