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聚餐的地点选在小马的饭店。
王经理自从升任一把手后，即使到基层单位视察，也很少留在那里吃饭，这是正职和副职的区别。副职需要众星捧月，正职已经修成正果，随便留下吃饭等于降低自己的身份，因此，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陈有福已经很少看到王经理去他们单位视察并吃饭了。公司办公楼三楼那个舞场，也因为大老黑不爱跳舞，快要成为废池子了。
王经理自从高升后脸膛显然更红了。家庭聚会的场合，王经理话也多起来，少了些官腔，俨然一个和蔼的长者。
王经理和陈有福一直在聊工作的事。王太太插不上话，拖拉机暂时熄火，金莲像个安静的姑娘，把私下里的狂野也收起来。两位男宾说话，两位女宾吃饭。小马将野鸡野鸭现杀了，别墅外安着一口锅，拿柴火慢炖，味道美着呢。
王太太吃了一肚子野味后，等于给拖拉机加了足够的油，于是逮了个空突突爬坡：你看你俩，好不容易凑一块儿，还谈工作，来来来，吃吃吃。
说着，将野鸭汤往两位男宾面前转了转乾坤。两位举筷而食。
王太太继续说：小陈啊，我前些日子给金莲测了个卦，说她在偏男方向有大喜，她若合了这大喜，将来旺夫旺财，若是不合，必有灾难。我想了下，哎呀，金莲家在吉林，这个南方不就是咱们这里吗。所以，金莲来投奔她舅就对了。舅家就是娘家。我又让算卦的按娘家的方位算了算，哪个方向喜，说是偏西北方向有小喜，哎呀，这个西北方不就是你家的位置吗？这小喜若是合了，不仅仅是旺夫旺财了，简直旺的祖坟冒烟了。
王经理红着脸膛反驳了老婆的话：净是封建迷信。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什么都讲究风水，连首富李嘉诚都讲。我们gcd只要在遵守党纲党纪的前提下，有些封建迷信也可以私下里信一信嘛。
王太太说：准得很呢，当年我嫁给王经理的时候，我爹可是找人算了一卦，那个算命的老瞎子对我爹说，你家闺女必须过河跨海翻山越岭嫁夫，喜事在北方。我爹还吓了一跳，闺女打发了这么远还了得！媒人给介绍了王经理，那时候他还叫小王，刚从部队复原分过来，一张枣核脸，穷的穿袜子露脚趾头，王八对绿豆，我俩还真对了眼，用现在时髦的话，叫一见钟情啊……
王经理轻微的皱了皱眉头，姓王的他显然对太太用王词感到轻度不适。
王太太继续突突：小王老家不就是北方天津吗，从水路上要跨海，从陆地上要翻山越岭，到了他那地，还要过海河，全说中了。我爹才放心的把闺女嫁出去，结果给那老瞎子说中了。王经理现在到这地步，就是找到合的人。我就是旺夫……
陈有福连忙点头称是，说：嫂子当年选的是潜力股和绩优股。
王太太马上反驳：以后别叫嫂子了，辈份要改了，随着金莲叫吧。
金莲笑而不语。
王经理这才转入正题：你嫂子说的也是有点道理的，啊，不对，看我这嘴，怎么也说错了，以后哪能叫嫂子呢，我这外甥女啊，别的缺点没有，就是为人太直，跟我大姐一个性子。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家里穷，学费都是大姐跑到东北给人家砍树收苞米挣得的血汗钱。没有大姐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么说吧，金莲就像我的孩子，现在她到我这里了，我总算有机会疼她了。
王太太接上话茬：你俩若是成了，王经理疼外甥女，那还不连外甥女婿一块儿疼了。
话至此，陈有福感到天上真的掉了馅饼，过去他拼命追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的来了，他以为堵的死死的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通道，他自以为心如止水的活下去忽然水就这样悄悄的流淌开来。
生命的春天来了，只需要在春天里和一个叫金莲的女子恋爱。
可是，他四十多了，范进54中举，他还算年轻，按照国企选拨干部的标准，第一步他提副科，三年后再转正科，那时候，他要奔五张了，也就混到人生的巅峰了。正科级会受很多虾兵蟹将的溜须拍马，国企将包办他的生老病死，他会扬眉吐气。
可是，经过去年一年的外闯，他又对那种自由搏击的生活充满向往。
因此他说：我这个年纪，还是不跟小年轻的争名额了，俩孩子都到了花钱的年纪，想多挣点钱。
王经理呵呵一笑，说：你和金莲成了一家人，走哪条路你俩商量着来，我当舅的，全力支持！
王经理此言一出，等于表明了态度，和金莲成了，你想当官我提拔你，你想下海我放行，给你准备好退路。
王太太的馅饼还在天空缓缓降落中，王经理直接一个大馅饼糊到狗嘴里，把陈有福砸晕！
他又迅速清醒：他也想在有钱的自由支配之下，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人白首。
显然，金莲不是。
他的乔麦呢？
一瞬间他想到了她。
2
乔麦此时在小马的饭店里。
小马以找不到合适的会计为由，让乔麦先给她兼职一段时间。他就是用人用顺手了。
乔麦把昨天从税务局开出的税票交给小马，她带着陆桥帅来这里，下午，孩子有一节围棋课要上，送了孩子她正好去商场上班。时间还来得及，陆桥帅在这个令他新鲜的地方先玩一会儿。
胖胖的小马显然太喜欢这个孩子，拿着嗓子跟陆桥帅胡扯。努力了很多年，小马老婆的地颗粒无收，据说是播种机出了问题。
陆桥帅忽然喊了一嗓子：陈伯伯。
循着声音，王经理一家和陈有福就陆续走到了大厅里，陈有福看见跑过来的陆桥帅和收银台边的乔麦，心里突然无比沮丧，仿佛平时自己说一盘体面的菜，现在，她看见了他的杯盘狼藉。
乔麦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表情如常。她对着王经理和王太太打了声招呼，甚至对着金莲也笑了笑。
金莲的眉梢高高的挑着，挑出浅浅的得意。
王太太的拖拉机马上突突起来：哎呀，这小人参娃娃，才几天不见就长大了。还想着他在浴池洗澡呢，光顾着玩水，溜光水滑的喜人，哎呀日子不禁混，混着混着咱们就老了，孩子就大了。
王太太拉着乔麦和她一起爬到坡顶，感叹似水流年，完全不理会她和乔麦的年龄差。
王经理也夸了几句孩子出息之类的话，转而对小马说：小乔在你这里上班啊，小乔一向很优秀，小马你可要给人家加工资的。
小马的头点成了虾米：那是，那是。心想王经理在太太面前真是装傻，小乔不但在这里上班还和你打交道呢。
陈有福走过乔麦身边时，扭头看她，希望和她有眼神的交流，希望她在这一瞬间，读懂他眼里的东西。他和金莲并没有什么，只是和王经理吃了一顿饭。
又一想，哪个小兵有资格和王经理吃家宴呢，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乔麦的眼睛没有看男邻居，目光跳到小马那张油光可鉴的脸上。
小马正在走出收银台，恭送着王经理这尊大神。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耀眼，万物生长，生长也是重复以往的剧情。生而为人，我们常在金钱和情欲面前溃不成军。
3
初夏的午后，食物和男人混成一团浆糊下肚，让副驾驶上的金莲醉歪歪的。她托着脑袋喊头疼。
陈有福说那你下午别上班了，回家好好休息。
她说不敢回家。
原来这几天夜里，她总听见家里有动静，也没在意。今早她卫生间洗脸，忽然那动静越来越大，扭头一看，浴缸里一只大耗子正在跟她瞪眼。金莲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被耗子吓破胆，她惊声尖叫，那耗子也惊恐的在房间里乱转，也不知谁吓着了谁，最后那耗子精不知消失在哪里。
金莲描述刚刚过去的往事时，脸上又是惊恐的表情，让人不由得不信这事。她租住的房子在老小区，和陈有福他们化工厂临时办公室不远，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听金莲这么说，他更不安了，他肯定不会让金莲再住进自己的三房一厅，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金莲走后，他早就把家里的门锁换掉了。她手里的钥匙是废铁。
他又进入两难。
于是说：我送你上楼，顺便帮你你看看耗子在哪，按理说四楼是不会上去耗子的，说不定是顺着哪根管道爬上去的。
他想起楼上乔麦家曾进去过蝙蝠。看来这些尖嘴猴腮的小动物，尤爱漂亮女人。一切雄性动物的本能，就是靠近漂亮的肉体。
到了金莲家。
金莲的小窝一股闺房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上次来本地租的房子相比，这次她收拾的简单干净又温馨，还有那么一点情趣，一看就是要常驻沙家浜的。若是和她过日子，她是个利索女人，王琴也是个利索女人，但王琴死板冷漠，金莲有情调。
他在金莲的小房子当了侦察兵，到处找耗子，显然，没有一个角落可以藏着一只肥硕的大耗子，最后，他在阳台放洗衣机的位置，发现那个小水道没有铁篦子，他揣测耗子很可能顺着管道上来了，大约也原路逃下去的。
他要找东西把那下水道口堵了，但是家里一尘不染，找不到堵漏的。
这时候，金莲在屋里叫他：陈哥，我这里有个不穿的旧衣服，你拿去堵漏吧。
陈有福穿过厅，金莲在卧室里叫他。
他晕晕乎乎，想必和王经理小酌几杯上了头。
推开门，一个女人穿着桃红色的低胸睡衣，香肩裸露，锁骨美好，唇红齿白，杏眼春风。
4
陈有福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金莲说：进来啊，陈哥，还能吃了你。旧棉衫在这里呢。
她转身一指衣柜那边，睡裙的一根肩带很听话的滑落，金莲的半球露出来。
金莲不曾说自己有没有生过孩子，她身材的美好在熟女和少女间自如切换。
金莲见陈有福还在愣着，就走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酥酥的香气：咱们都老战友了，一起打了多少炮啊，还差这一次吗。
陈有福有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我们已经分开了，就做普通男女朋友吧。
金莲：你真是大老土，不就上个床吗，跟吃个饭解个手一样平常，我又不让你娶我，我就是想你了，想的夜里抓狂，来吧……
金莲的身体像有神秘的吸力，把单身狗陈有福吸的欲罢不能。
窗帘遮住了白花花的日光，金莲的家里，两人像跳进池子里的鱼，纠缠翻滚。
一年多不见，他们熟门熟路。金莲的技艺更增加了一筹，她说自己练瑜伽，用瑜伽的姿势，在陈有福身上解锁杏爱十招。第三招的时候，她用双脚勾住他的脖子，要他来亲她。
两人打对折。
金莲一秒出戏，一边忙活一边解释：这动作，有大肚子的是不能做的，否则中间隔着两座山丘。
他放浪形骸的迎合她，他们都没有肚子，身材健美，毫不费力打五折。
一瞬间他走神，不知道楼上的小乔会几招？她经历还是太单纯了。她要是像金莲这般豪放，他肯定为她疯狂，但是小乔如金莲，他还惦记着她吗？
不等他想明白这问题，金莲带着他进入激烈的第四招。
这个下午，陈有福的情欲一次次被金莲喂饱。
事后，他是有些懊恼的，如同那次在按摩女身上发射完枪支弹药。
金莲倒是爽快说：陈哥，我知道你不是拔吊无情，但是咱俩将来如何，也要看缘分吧。
从前她对他关起门来打狗，如今对他放羊了？
反倒陈有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既贪恋杏欲，还有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