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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和圆圆像两只雀儿，飞来陈有福的屋檐下住，他一下子收获了两个公主的爱。爱满满的溢出来，无法招架。
妞妞个性简直是王琴的翻版，凡事喜欢争抢，也因此跳舞出众，小小年纪已经拿过省内的好几个奖，还去A城电视台的晚会伴过舞。
她小胸脯开始蓓蕾初绽，挺着满满的骄傲与飞扬。
大公主圆圆则性格内向，长相也随了母亲，扔在人堆里就淹没的那种平淡。由于太过沉默寡言，有时候陈有福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周六是妞妞去A城学跳舞的日子。陈有福就把两个女儿带着。
车子开出小区门口，见乔麦母子在路边等车。
乔麦要送陆桥帅去学围棋，由于昨晚熬夜弄账，早上她睡过头了，脸都没洗，带着孩子扎到外边等着打车。
没等来出租，陈有福恰好路过，就把车停了下来。
一上车，坐在副驾驶的妞妞就把音响打开，韩国女团的劲爆音乐像个炸药包子顷刻间硝烟弥漫，要把把车顶掀翻。
陈有福示意妞妞调小音量。妞妞大声反驳：爸爸，这是你的车，你的车子也是我的车子，你负责当司机，我来管音响。
陈有福无可奈何，女儿从小不在身边长，偶然来一次，他所有父亲的教育理念里，只需要默默捧出爱似乎才名正言顺。
陆桥帅抗议道：耳朵都要聋了。
妞妞大声说：谁耳朵聋了，那就不要坐我们的车。
陆桥帅：不是你的车，是我陈伯伯的车。我经常坐。
妞妞一听，就把音量调到最大，一车人的耳朵都被强奸了。
送下乔麦母子，一路往A城去，音量调小了，陈有福开始给这个霸道的公主讲道理。
妞妞说：那小屁孩也不太知道天高地厚了，欠收拾。
陈有福：妞妞，都是邻居，互相有个照应，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妞妞：我妈说来，楼上那家不是好东西。
陈有福便知道妞妞的态度是王琴的投射。
大公主在车上一声不吭。
到了A城上完舞蹈课，当爹的问公主们吃什么。圆圆说随便，妞妞说西餐。陈有福便说咱们吃肯德基吧。妞妞说：爸爸你奥特曼了，肯德基是乡下小孩子的梦想，我是不吃的。
于是找了家正儿八经的西餐馆吃了一顿，俩公主都心满意足，陈有福感觉没吃饱。西餐这洋玩意到中国小城市来，舶来品，虚头巴脑的玩情调，哪比得上来碗拉面唏哩呼噜的舒服。
不是说女儿都是富养吗。饭后妞妞说要逛商场，她对一双阿迪的跑鞋早就情有独钟，陈有福慷慨满足了妞妞的愿望。也想给圆圆买一双。圆圆说不爱运动鞋，坚决不要。问了半天也不说自己喜欢什么，陈有福带着歉意快要撤离时，圆圆才小心翼翼的说自己喜欢一个mp3。
于是陈有福又带着女儿们去楼上电器专柜，给圆圆买了个mp3。
妞妞把运动鞋和mp3对比下了价格，mp3要比跑鞋贵一百块，她的嘴便撅的能挂个油壶。圆圆见状，让陈有福买了内存小的一款，价格于是没有超过跑鞋。妞妞这才把挂油壶的嘴放下来。
每周去一趟A城，陈有福的腰包迅速缩水，还好只有两朵金花，要是十朵金花，他的骨头估计都被熬汤了。
2
妞妞是王琴派来要东西的，隔三差五变着花样从陈有福口袋里掏钱，很快她也有了mp3，新款的书包，羽绒服，精美文具，舞蹈服。
妞妞总是暗暗的要东西，陈有福当爹的一碗水端平，总是问大女儿的意见，要买双份。大女儿表示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让爸爸给妹妹买好了。圆圆最大的爱好是趴在电脑前写写画画。
妞妞把情报传给王琴，王琴觉得甚为可疑，以为陈有福的军嫂前妻要放长线钓大鱼，不定使出什么招儿，电话里一番秘密授意，要妞妞跟爸爸要钱。
王琴打到陈家的电话恰好串线了，乔麦接起来听是王琴的声音，当了窃听犯。
王琴对妞妞说，北京的一个舞蹈学院附中，年后有个集训，妞妞因为成绩优异，被成功选拨到舞蹈集训营，需要五万块，这笔钱要妞妞问陈有福要，不能因为五万块耽搁了孩子一生的前途。
妞妞兴奋的问：妈妈，我真的被选上了。
王琴答：这个问题不是你要操心的，你的任务是要来钱，有了钱，甭说北京的舞蹈附中，纽约的我们都可以试试。
妞妞便答应着。
偷听完电话，乔麦心里感叹男邻居也太难了，上海之旅他在她心里空前拔高，如今英雄跌落在世俗里，一身灰尘一身烟。
她忽然想起他醉酒后跟她说：我可以为你死。估计放在如今这样的环境里，他是无论如何也讲不出的，讲出来，都是一句笑话。
我们经常制造或者等待一种偶然，让爱变得伟大。爱不是精灵，化作鸡毛降临人间，顺便带出一腚鸡屎来。
真相就是这么不可爱，但生活总是暴露真相。
她庆幸把持住自己，没有蹚到这楼下的一池浑水里。
她中午回来，路过三楼男邻居家，隐约传出电视节目的声音，有时候也悄无声息。两个女孩的父皇大人白天在单位打理朝政，中午不回宫，后宫大门紧闭，似乎一片和平。
有天中午，后宫还是起了战事。
三楼陈有福家里忽然鬼哭狼嚎，噼里啪啦，惊动了楼上的乔麦。乔麦便给陈有福打了电话，汇报了情报，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
陈有福说他尽快赶回来，先让乔麦去看看怎么回事。
乔麦下楼敲门，好半天，门才开。
圆圆被抓破脸，妞妞披头散发的哭。
原来妞妞来和圆圆抢电脑，圆圆让妹妹等半小时。中途圆圆的母亲打电话来，询问圆圆从老爹这里得到了什么。妞妞便趁机抢过电脑来，并把圆圆桌面上的文件夹删除了，连垃圾箱都清空。
陈有福的军嫂前妻在电话里责怪女儿太老实，圆圆挂了电话十分郁闷。又见电脑被抢，自己的文件夹被清空，想到平时什么都让着飞扬跋扈的同父异母妹妹，老虎不发作当我是病猫，于是造反，两人由口角上升到肢体冲突。
后宫硝烟弥漫。
3
后宫战争爆发后，圆圆坚决不在父皇大人这里呆着，要打到回府，军嫂前妻自然恨铁不成钢，但奈何不了孩子不跟自己一条心，只得答应。
圆圆来陈有福身边短短的时间，倒是和父亲打成一片，晚饭陈有福故意喝两口酒，饭后把笔墨宣纸搬出来，乘着酒兴泼墨挥毫。妞妞躲得远远的，怕墨汁沾身，圆圆安静的陪着父亲，眼睛里都是崇拜之情。
圆圆突然决定回母亲身边，年底陈有福单位正好应付上级大检查，指望他挑大梁，他请不下假来送孩子，就联系孩子舅舅来接。
为了补偿大女儿，他偷着定了一款小手机给大闺女。圆圆初中学业不好，只考了职高念，职高学生半社会话，带手机很普遍。陈有福觉得送手机比任何东西都更适合大女儿。
这些年缺失的父爱，他无法弥补，钱能补一点是一点。
他在手机店里给圆圆定了一款红色小手机，他感觉大女儿太内向了，连穿衣颜色都闷呼呼的，眼神里很没安全感的样子，与妞妞相比，他似乎更心疼大女儿一些。
知道圆圆要走，妞妞大约听了王琴的安排，贴身盯紧父亲，生怕陈有福把万贯家财给了仇人老大。陈有福预定的手机没法名正言顺给圆圆，便托乔麦去手机店取了，在圆圆舅舅的车来接孩子时，把手机送给圆圆。
整个过程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圆圆收到手机，那双总是受惊的眼睛里，跳跃着欢喜的光彩，乔麦一瞬间捕捉到了。
她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了晚上，陈有福下班回来的路上，收到圆圆的的短信。
圆圆说：亲爱的爸爸，谢谢你给我买了梦寐以求的手机，我知道这又花了你很多钱，我心里很不安。爸爸，我现在开始给网站投稿写作，等我赚了钱，我一定好好孝敬你，让你花我的钱。你工作不要太拼，不要喝很多酒，凡事多往好处想，我爱你，永远爱你。
雪花终于在暗无天日的霾里洋洋洒洒，开车穿行在无边夜色里，陈有福双目潮湿。
4
妞妞还在宫里。
老孙家透出来的消息是，王琴把孩子寄存在这里，奔赴外地拓展神秘业务去了。妞妞其实也很可怜，姥姥死了，舅舅不亲，她没处去，父亲这里是落脚点。
她缺爱，在母亲授意下不停索要财物获得安全感。
临近新年，妞妞却突然离开了陈家。
紧接着，陈有福也有几天不在家的时间。
老孙老婆遇见乔麦，立马嚼舌头，原来陈有福的老母亲去世了。陈有福回家奔丧，要带着妞妞回去，王琴知道后，坚决不让女儿去乡下披麻戴孝。没离婚时，她讨厌他乡下的原生家庭，不让乡下亲戚来走动。又加上妞妞从小是姥姥带大的，只永远怀念姥姥就行，于是，王琴回到小城，把妞妞接回去了。
五万块没要到手，王琴记在心里，等着陈有福回来再算账。
陈有福从老家处理完母亲的丧事，王琴没有来家里要这笔钱，而是找到陈有福的单位，准备大闹一番。
人情世故里身经百战的陈有福也不是随便被人算计的，他已经打听到孩子并没有被集训选中，五万块子虚乌有，王琴很可能拿这笔钱投身她永远执迷不悟的传销事业中了。但他最怕在单位里出丑，和王琴谈判，给了前妻两万，算是花钱买了平安。
曾经那么骄傲的王琴，在命运的不断捶打之下，不择手段的要钱。
陈有福的世界暂时消停了。
失去母亲的痛苦开始反刍。
有一晚在同事的年终聚餐时，他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走到门口，怎么也摸索不到钥匙，索性倚在家门口。
5
那时候，致礼又一个出海的周期结束，已经回家预备过新年了。他又迷上了另一款游戏，成了骁勇善战的王，所向披靡。
这天晚上乔麦下楼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东西，回家时就遇见醉鬼陈有福。
他见到她嘿嘿的傻笑着，大手一挥，示意她路过他。
乔麦没有掠过他，而是扒拉他的公文包，把家里的钥匙找出来，打开门，扶他回家。
她不能像上次在上海那样给她掐头按摩，就把水倒好，然后要给老孙打电话，让老孙来照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担心他死了，如果他死了，大约她心里的一面墙也要倒塌了。
他示意她先别打电话，让她留下来几分钟，就五分钟，和她说说话。
他说母亲走了，世界上他最爱的女人走了，他心里感到空，只有喝酒才能填满。但喝了酒又是很糟糕的事，想找人说话，这世界上说得着的人太少了，小乔是唯一信赖的人，但他不会乱来，他向她保证……
他絮絮叨叨，一句没说到点子上，似乎只为有个人陪着说话。
陈家冷清的灯光里，她猛然看见他头上有零星的白发，好像漫山的野花烂漫，忽然杂草丛生。
那个职场上有条不紊那个球场上生龙活虎的男邻居，也会老。
她的心忽然柔软。打算听他说下去。
致礼对老婆晚归半小时都不会过问，他的心在游戏里遨游。
他似乎掐着表，大约五分钟一到，就松了手让她走，说小帅还在楼上等你呢。
她叹了口气，给老孙打了个电话。
回到自己家里，她大喊：孩子们，好吃的来了。
致礼居然从游戏里跑出来，假装跟陆桥帅抢食，一把抢走老婆手里的东西，陆桥帅吱哇乱叫着追逐，爷俩上演小狗抢食闹剧。
这是热闹的人间烟火。男邻居家的灯太冷了。
陆桥帅大喊：这是我妈买的，不许吃。
致礼故意说：这是我老婆买的，不许吃。
说着，一下子抱住老婆。
陆桥帅跑过来往两人中间一钻，说：这是我妈妈，不许抱我妈。
一家三口经常玩这样的游戏。
这一次，中间隔着陆桥帅，致礼问：怎么你身上有酒味？
乔麦说：对头，我刚出去偷着喝了一壶。你这狗鼻子。
致礼又使劲闻了闻，还是闻到了酒味，就问老婆遇见哪个酒鬼了。
乔麦挣脱出来，说她的大衣大约需要干洗了。
年这个怪物一天天临近，乔麦的秘密花园里，一桩心事如一团牛粪歪在那里。她盼着大姨妈快来清理。
但是，她姨妈超期好几天也不来打开柴扉了。
生了陆桥帅后，她的生理周期非常准时，大姨妈总是按时报到。可是这次，姨妈千呼万唤不出来。
她偷偷买了验孕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