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容去长乐宫看庄韫兰了。
临行前,沈贤妃还嘱咐她,到了长乐宫,安心和淑嫔叙话,晚些回来也不要紧,今日不用她来正殿侍膳了。
自从去年年末那场病之后,沈贤妃待宋妙容的关切,就不再像从前那般全都藏在暗处了。
请安、侍膳的时候,沈贤妃也会多和宋妙容说几句话,关心她的饮食和用度。
有时也会赏她几支簪钗、几对镯子。
现在咸阳宫中,已经不见那些对宋贵人不好的话了。
宋妙容谢过沈贤妃关切,穿过半个后宫去长乐宫。
长乐宫这边庄韫兰爱躲懒,不管是向贵人侍膳,还是梁选侍侍膳,非但不能让她胃口大开,反而还得需要她端着吃,庄韫兰索性就把侍膳的规矩给免了,反正长乐宫内她最大,无伤大雅的事情,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没人打扰,今日正好和宋妙容聚在一处吃饭聊天。
点的都是她们在琼华宫时爱吃的东西。
不过那时吃着新鲜,也不常能吃到,现在像是翠玉豆腐、百花酿香橙、鸳鸯鱼枣、玉带虾仁之类精细的宫廷菜,对她们而言都算是家常便饭了。
只是长乐宫小厨房这边只需要伺候庄韫兰一个人,所以做的比尚食局那边更为精致,呈到正殿的时候,还都是冒着热气的,口感也更好些。
两个人边聊边吃,吃了足有一个时辰。
漱口之后挪到西次间说话,宋妙容就看到了梁选侍做的虎头帽和虎头鞋。
实话说,论精巧,宋妙容自问女红手艺远胜梁选侍,但是她也能看得出来,梁选侍这些东西绣的很用心,要是单论用心程度,比她之前给沈贤妃绣的那屏风也不差什么。
宋妙容的视线往虎头帽和虎头鞋上面一落,庄韫兰忽然又产生了一种偷吃被抓包的恍惚感。
宋妙容一看就笑了,“你怎么这样的表情啊?她随你在长乐宫住着,日日受你照拂,为你做些什么,那还不都是应该的,我还能拦着不让她做不成?再说了,你又不爱做这样的事儿,有人帮你多做着些,我倒还省心呢。”
友情也具有排外性,庄韫兰赶紧行动,维护她和宋妙容之间的朋友之义。
“那你不帮我做了?”庄韫兰可怜巴巴的绕过炕几,坐到宋妙容身边去,表示她和梁选侍不一样。
同事情那是不可能代替友情的!
宋妙容赶紧扶着她坐下,“你怎么说站起来就站起来啊,都四个多月了吧,虽说是坐稳了,但好歹也小心些啊。”
还关心她!
庄韫兰继续行动,“我好着呢,你就别担心了,不过你和梁选侍真的不一样,之前你帮我做香囊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可是换成梁选侍帮我做这些,我还真是有点心虚呢,也才认识了半年多吧,我这个主位当的,也从没照顾过她什么。”
这个是实话,不单纯是哄人。
主要是她和宋妙容之间,已经在琼华宫时期建立了革命友谊。
庄韫兰觉得她之前和宋妙容那是属于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但是换成梁选侍吧,作为一个既没提拔过下属,也没给她安排过什么优秀项目的上司,庄韫兰这礼收的是真心虚。
“怎么着才叫照顾啊,”宋妙容噗嗤笑了,“你以为非要对她嘘寒问暖,时不时的赏她些银钱、首饰,这才叫照顾?要不是随着你住,你呢,对她的态度又不差,你当梁选侍的日子能过的那么滋润?光六局那些人的怠慢,就够让她喝一壶了,寻常的宫女内官就更别提要怎么磋磨她了。”
说是主仆有别,可做主子的要是不得势,那群奴婢糟践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对这个,宋妙容也算是见识过了。
当初欢欢喜喜的进了宫,却连宫女出身的梁氏没受过的罪,她都受了。
但是这不能怪沈贤妃,在东宫的时候,沈主子的名号没有庄主子的名号好使,昭华殿本就是不如承华殿得脸的。
要是没有沈贤妃的照拂,宋妙容自问可能已经钻了牛角尖,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庄韫兰听宋妙容这么说,又看她神色有些落寞,就跟着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又是衣裳不合身,又是费心劳神的做女红活计的,咸阳宫那边好像是还传了些不好的话,她也真是够苦的。
还是宋妙容先开了口:“别瞎琢磨了,我都熬过来了,如今也好着呢。”
起码有沈贤妃这位主位不时的关照过问,现在不管是女官还是奴婢,都没人敢在明面上磋磨她了。
宋妙容说:“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提醒你,你看这长乐宫和咸阳宫,隔着这么远呢,寻常我来一趟,路上就得走半个时辰,可你那宫女领着梁选侍的人去尚服局的时候,应该没提过那赏是怎么来的吧?可就是有人巴巴的要让我知道呢,哼,怕是想看我记梁选侍一笔,再来和你上眼药,纵是审不出,我大概也能猜到这事儿是谁干的,庄姐儿,你可别叫旁人算计了去。”
除了向贵人,也没别人了。
庄韫兰也冒了点火气。
她就想悠闲自在的过日子,这向贵人怎么就总琢磨着搞事呢。
出了长乐宫正殿,宋妙容面色冷然的往向小柔的住处遥遥一瞥。
以为这就能借她的手,给梁选侍使绊子了?
当她是往日那些被她当猴耍的人呢,还真是会小看人。
哪日非得也叫她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回咸阳宫的路上,宋妙容刻意绕了段路,去了趟尚服局,亲自问那儿的女官讨了团金线。
如今沈贤妃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宋妙容本人又刚被淑嫔娘娘留了饭,尚服局的人半点儿没为难她,很快就把她要的东西找出来给她了,还和她介绍,这线是刚改良过的,比原来的那些更好用,绣出来的东西也更有光泽。
宋妙容神色平平的点了点头,叫画眉接过来,赏了他们一把银豆子,转身走了。
出了尚服局,喜鹊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让他们从前看低主子,今日可真是解气。”
宋妙容却没她那么畅快。
凭自己的能耐让人看得起,那才是真本事,可她这辈子,怕是都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那团金线被宋妙容用在了近日绣的小衣裳上面,衣裳内层贴了柔软的里子,金线绣的纹样,并不会摩擦到穿衣人的皮肤。
喜鹊郁气来的快,散的也快,这会儿已经又快快活活的帮着自家主子参详,看给庄娘娘腹中皇嗣做的衣裳,添些什么花纹好看了。
……
长乐宫。
庄韫兰把四个大宫女聚到身边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