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入耳,楚婕妤面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怪异的神色。
那神情,甚至有一丝像沈贤妃在慈宁宫看到的那位涂娘娘。
关于这位惨遭废黜的先皇元后,沈贤妃现在知道的,要比皇后更多。
她知道当今太后、还有哕鸾宫的贵太妃魏娘娘都和涂娘娘交情甚好。
甚至薛太后还曾经想将涂娘娘接进慈宁宫居住,而这个想法之所以没有实现,并非是皇上不答应,而是涂娘娘不愿意。
沈贤妃还知道,过去的那二十几年时光,涂娘娘都是在内安乐堂居住的。
“是不是涂娘娘和你说了什么?”沈贤妃眉宇之间再次被严肃之气覆盖,她认真盯着楚婕妤的神色问。
“沈姐姐想什么呢?”楚婕妤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她甚至很自如的和沈贤妃插科打诨,“涂娘娘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沈姐姐不是也全都看到了,就是有话,她又怎么会跟我说?沈姐姐就别替我担心了。”
沈贤妃发现,她已经不能像两年前似的,轻易看出楚婕妤的想法了。
她不知道是应该替她担心,还是应该欣慰她的成长。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目光停在楚婕妤面上一瞬之后,沈贤妃正色道,“但是你必需得答应我,再不可像过去似的,待皇后娘娘有丝毫不敬,她是先皇钦点的太子妃,是和皇上祭过天地祖宗的中宫皇后,不管旁人曾经说过什么,又曾经是怎么看的,我们自己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
那种怪异的神色,好像又出现在了楚婕妤面上。
但是沈贤妃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神色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了,”楚婕妤笑着说,“沈姐姐就放心吧,我不会再像过去似的,做那种傻事了。”
太怪异了。
沈贤妃没办法放心。
但是楚婕妤决口不肯提有关于内安乐堂的一切。
她也不再说与皇后或者是涂娘娘有关的话题,就只央着沈贤妃和她讲这两年东宫发生的趣事。
可是沈贤妃的每一天,几乎都是过的一模一样,又哪有那么多趣事可以说给楚婕妤听。
结果最后又变成了她们采选时那样,楚婕妤托腮坐在旁边,听沈贤妃给她念话本。
时光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各处要落锁的时候。
沈贤妃叫住走到殿门边的楚婕妤,楚婕妤回头看着她笑:“沈姐姐放心,你叮嘱我的那些,我都记下了。”
她说了两次放心,沈贤妃的心,却提的比在东宫时还要高。
她嘱咐侍墨,让她注意着楚婕妤的情况,又问她:“我去慈宁宫的时候,咸阳宫有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侍墨满脸愁云。
“娘娘,”她说,“刚才宋美人来寻您说话,正好碰到了楚婕妤,楚婕妤就把宋美人给打发回去了,语气……”
不怎么好听。
不用侍墨说,沈贤妃也能猜的到。
她略显疲惫的看了眼天色道:“明日吧,你替我想着,召宋美人来正殿说话。”
侍墨福身应是,上前伺候沈贤妃洗漱。
可是到了第二日,沈贤妃却没能腾出工夫安抚宋美人——
她又被太后召去了慈宁宫品鉴字画,回到咸阳宫之后,沈贤妃就听被自己安排到西偏殿盯着楚婕妤的宫人禀报说,楚婕妤半个时辰之前,去坤宁宫求见皇后娘娘了。
治下嫔妃未经主位允准,私自到坤宁宫求见皇后,是无异于嫔妃私自请见太后的罪过。
可是沈贤妃感觉到的,却不是主位威严被挑衅的怒火。
那股不祥的预感,令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去把楚婕妤拽出坤宁宫。
可是太迟了。
半个时辰,楚婕妤要是真想说什么、做什么,也该说完了、做完了。
沈贤妃坐在正殿的紫檀木圈椅上面,面色凝重的望着咸阳宫宫门的方向。
又半个时辰之后,楚婕妤好端端的回来了。
沈贤妃看向她,沉声道:“跪下。”
……
宣成二十九年,冬月才刚刚过了一半,皇后娘娘病倒了。
这消息,庄韫兰还是从皇帝那儿知道的。
“太医院的人已经去看过了,皇后这次是积劳成疾,要多静养,宫务的事儿,朕打算暂且让你和贤妃一块替她管着,年节方面的事情你更熟,就交给你吧。”
庄韫兰懵逼的看向皇帝。
她今天去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好好的啊。
虽然说看着是很疲惫吧,但是皇宫这么多号人呢,要当好这个领导,那肯定累啊,而且皇后从当太子妃的时候,就经常加班,疲劳对她而言是常态。
怎么这么突然就病了呢,还病的这么严重。
虽然皇帝没明说,但是现在宫务都直接被交给嫔妃了,皇后究竟病成了什么模样,庄韫兰大概也就能猜到了。
于是淑嫔娘娘默默感叹:脆弱的人类,果然是不能过度加班的。
注意好身体保养,才是苟命之道啊。
“悟道”后的庄娘娘紧急召唤专属餐饮官顺子,让他和膳房的各路精英们一起去商讨一套有助于养生的食谱。
然后,庄韫兰再次去坤宁宫报道了——
宫务不宫务的先不论,身为嫔妃,她得去给皇后侍疾。
去坤宁宫的路才走了一半,庄韫兰又得到了一个加急消息:楚婕妤被禁足了,原因是不敬主位。
庄韫兰默默扣了个问号。
谁?
楚婕妤不敬沈贤妃?
这世界肯定是玄幻了吧?
庄韫兰带着满脑袋的问号端然走进坤宁宫。
满殿的药香之中,皇后肉眼可见的虚弱。
庄韫兰走过去给皇后行礼,皇后苍白的面庞上勉强撑出了一个笑容。
“淑嫔来了,”她让胡嬷嬷扶自己起来,有气无力的说,“过来坐吧,忽然想起前两年的时候,东宫的年节,也是我们两个一块操持的,没想到,今年还是要麻烦你了。”
庄韫兰鼻子也有点酸了。
有一种对她关切有佳的温柔上司,忽然进了重症监护室的感觉。
连庄韫兰都这样了,胡嬷嬷只有更难受的。
伺候皇后用完药,她背过身去,偷偷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然后转过身来,按皇后的吩咐,领淑嫔去前面那座大殿理事。
宫务虽然是暂时交给了贤妃和淑嫔,但也不是就让两个嫔妃带着工作回自己的宫殿去办,议事的地点还是在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也算是对皇后威严的一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