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韫兰这次是真诧异了。
打听她的消息才被抓包,向选侍竟然还敢来西偏殿?
这心理素质,真是牛。
庄韫兰问:“还是说来给我请安的?”
“这次不是请安了,”芍药摇头禀道,“向选侍说,她是来跟您请罪的。”
向选侍要是打着请安的名号来,庄韫兰肯定不会见她。
因为接受向选侍的请安,就代表着庄韫兰飘了,代表她把自己当成了和楚婕妤一样的主位。
但现在向选侍说自己是来请罪的,庄韫兰就决定把人叫进来见见。
她都有点好奇这不到一日的功夫,向选侍能琢磨出什么样的说辞了。
西偏殿的帘子一挑,向选侍就不自然的闭了下眼睛:这和她之前来时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也才不到一年吧?
那时候,她还能学庄才人的布置,规整自己的屋子呢。
可是现在,属于庄婕妤的西偏殿,已经是她拍马难及的所在了。
单就看那座博古架,琳琅错落的二十几样摆件,就没有一样是向选侍能够拿的出来的。
就是把后殿的摆设全部放到一起,估计也抵不上西偏殿随便一个花瓶、一座盆景的价值。
向选侍忽然产生了一种此去经年的虚幻感。
西偏殿的宫女引着她往里面走,庄婕妤正坐在西次间的大红酸枝木罗汉床上面吃茶。
她鬓边簪着一枝金累丝嵌宝花蝶步摇,花叶垂坠下的流苏末端也缀着一颗与蝴蝶前翅差不多大的宝石,在透过和合窗映照进来的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泽。
向选侍甚至被那数颗足有指甲盖大小的宝石,晃的又闭了下眼睛。
庄婕妤和她,已经不是一样的人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向选侍说不清楚。
但看着几步远处已经在这珠玉绫罗中熏染出了满身贵气的人,她忽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而在不久之前,她竟然还妄图与庄婕妤争宠。
向选侍忽然有点庆幸自己那日的失败了。
若是她当时真的借庄婕妤的东风,把太子请去了后殿,那庄婕妤定然会自此将她视作眼中钉。
而向选侍很明白,即便那日的结果如她所愿,一时半刻,她也绝对没有可能在太子那儿彻底取代庄婕妤的位置。
向选侍并不能保证自己会像庄婕妤一样,得到太子如此盛宠。
自然也就不能保证,她能够应对庄婕妤的敌视。
如果说先前向选侍还有什么别的小心思的话,那这一刻,她是真的只想抓牢庄婕妤这棵树,借她的树荫乘凉了。
“妾问庄婕妤安,”向选侍敛裙跪在庄韫兰面前,双手交叠抵在额前,深深拜了下去,“妾先时行差踏错,惹婕妤不快,都是妾之罪过,今日特来向婕妤请罪,还请婕妤责罚,妾甘愿领罚。”
庄韫兰被她这一拜唬的怔了下,搞这么大?
然后她诧异的发现,向选侍竟然丝毫不狡辩,就这么把事情全认了。
按她穿越前的追剧经验,向选侍这会子不是应该把这些事儿全部都推到宫女身上,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宫女干了什么,那天偶遇太子,也只是被宫女哄去的,以此塑造自己完美小白花的形象么。
顶多也就是认个治下不严,被宫人愚弄的错。
结果她竟然就这么认了?
向选侍不走寻常路,庄韫兰只好和她装深沉,免的自己被向选侍衬托成新兵蛋子。
那还真是想想就有点丢人。
她让芍药把向选侍扶起来,学宫斗剧里面聪明嫔妃玄乎的说话风格,“向选侍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呢。”
这是不肯原谅她?
向选侍才被人扶起身,膝盖就又想弯了。
芍药眼疾手快,托住向选侍的胳膊,不让她跪。
向选侍僵了一僵,只好站在原地垂头说:“婕妤就别笑话妾了,妾是真的知错了,再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了。”
庄韫兰:……这么诚恳?
说实话,她又不是承华殿的主位,就算是不满向选侍做的这事儿,她也真没权利惩罚她什么,要不然,手伸太长的人,就会从向选侍变成她了。
庄韫兰决定继续装。
她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和向选侍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了,那多余的话,也就用不着我再多说了,端看你日后怎么做吧。”
向选侍赶紧福身说:“妾明白了,谢婕妤不罚之恩,妾谨记您的教诲,绝不再犯。”
庄韫兰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她放下茶盏打发向选侍走人,“教诲谈不上,向选侍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就回去吧。”
向选侍来之前就知道,要化解庄婕妤和她之间的龃龉,不是简单的事情,要想傍上庄婕妤这棵大树,那就更不容易了。
她也没妄想请次罪就能让庄婕妤接纳她。
听庄韫兰这么说,向选侍就很识趣的告退了。
庄韫兰看着向选侍的身影离开西偏殿,懵逼的问芍药:“她这是唱的哪出啊?”
几个大宫女都有点忍俊不禁了。
芍药说:“奴婢觉得,向选侍可能是来跟您投诚的。”
庄韫兰:……
她都混到有小弟投诚的地位了?
而且,不久之前,向选侍不是还在和她的人套近乎,费心打探了西偏殿的消息,又去拦太子的驾么。
庄韫兰怎么琢磨都觉得玄乎。
可能是旁观者清,今时今日她和向选侍之间的差别,宫女们都比庄韫兰这个主子看的明白。
海棠在旁边说:“主子,您没觉得向选侍这个人其实很识相吗?”
庄韫兰想了想,还真是,从在琼华宫习礼的时候,向小柔就是个很识相的淑媛。
她点头问:“那这么看,她应该是真的不打算再往我们这儿伸手了?”
“是,”芍药说,“奴婢觉得,向选侍不是个笨人,只要您还是今日的您,那她就不敢再犯那样的错。”
庄韫兰明白了,向选侍来拜这个山头,那是有前置条件的。
她只认得宠的庄婕妤当老大。
对此,庄韫兰表示理解,出来混,总得图点什么吧,无亲无故的,谁愿意给什么也没有的人打白工呢。
不过,她也没打算认小弟就是了。
又没有当坐馆的梦想,费那个心干什么,经营帮派也是很累人的好吧。
正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