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太子妃没琢磨多久,就知道太子昨日的心情是为什么变的了。
荣王上折子请求离京就藩了。
前朝的事情,本来是不会传到太子妃这儿的。
但是定王知道了此事之后,就带着定王妃来见太子和太子妃了。
定王妃进后院陪太子妃说话,太子妃自然也就知道了荣王想要去就藩的事情。
前院,定王垂着脑袋站在太子面前,就像是犯了错似的。
太子没好气的瞪他:“支支吾吾干什么呢?要是不想跟孤说话,就回你的定王府待着去。”
定王摸了摸脑袋,转身撩袍坐定在太子对面:刚才太子就让他坐了,他没好意思坐。
“四哥这次是唱的哪出啊?从前光看他给老六当尾巴了,”定王偷眼看太子,哈哈笑着说,“大哥,你说老六现在是什么模样?我猜他肯定是快气死了,恨不能跟四哥打一架呢。”
笑的真丑。
太子都没眼看。
定王笑着笑着,可能是看太子不笑,他自己也有点尴尬了,就收起笑,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默默给自己打气。
然后他低着头,一口气把话说的飞快。
“大哥您别担心,弟弟今日来您这儿之前,就已经把折子写好了,回头弟弟就给父皇呈上去,您放心,弟弟待您,难道还能比不上四哥嘛,先前……先前没提那也就是……”
定王有些哽住了。
太子叹了口气,转回头去替他说:“是舍不得父皇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吧。”
定王撇过头去,不想让太子看见他有点发红的眼眶。
他知道自己文武皆不出彩,生母在世时也不怎么得父皇宠爱,所以他这个儿子,在父皇那儿也就是混了半个脸熟。
他是真羡慕绍王那么得父皇疼爱。
其实父皇哪怕是不疼他,就像寻常的老子骂儿子那样,骂骂他呢?
就像他总爱挑大哥的刺儿似的,定王宁肯皇上没事儿就把他拎到乾清宫骂,也不想被皇上当成是透明人。
还有这些兄弟,除了绍王,定王是一个都舍不得。
“大哥,”他垂头丧气的问太子,“您说二哥平日在封地都做什么啊?没人陪着,他会不会孤独啊?”
到了封地的兄弟,互相之间平日连封书信都不能写。
定王之前看晋王每次回京的时候,都是乐呵呵的,还没觉得晋王可怜呢。
现在忽然轮到他自己也要去就藩了,定王面前就浮现出了晋王形单影只的站在月色之中,遥遥望着都城的寂寥身影。
那么可怜的日子,二哥竟然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定王是真后悔年节的时候没好好陪陪晋王。
太子先是无言的瞥了定王一眼。
心道你是说你二嫂不是人,还是说芸姐儿不是人?
回头把这话告诉二弟,看他揍不揍你。
但转念一想,太子也有点替晋王心酸了。
那真是和他一起练武、一起读书、一起领先生训、一起被父皇罚着长大的兄弟。
晋王这个弟弟,平日看着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干什么事情都不着调。
可是太子知道,晋王有时候心思细呢,只是难过了他也藏在心里面,不想让兄弟们替他担心罢了。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他们兄弟俩竟然也已经分别这么久了。
现在,连更小的弟弟们,也各自成家,分别在即了。
“不知道,”太子少见的给了个这样的答案。
他看向书案旁边挂着的那副画——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还和十弟如今差不多大呢,皇上那时是为了什么事儿松口把这幅画赏他的,太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就记的自己拿着这画回去的路上,被绍王看到了,然后这画就被绍王给抢走了。
那时候他还挺难受的,毕竟皇上平日连夸他的时候都少,就更别提赏他什么了。
之后这事儿不知怎么让二弟给知道了,二弟当日就冲到柳惠妃的咸阳宫把绍王拽出来揍了。
再之后,柳惠妃揪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绍王来还画,还让绍王给他赔不是。
再然后,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了,太子和晋王就一起被皇上罚去奉先殿跪祖宗。
想到这儿,太子忽然就有点想笑了。
但要是真让他笑,他却又觉得胸口闷闷的,堵的人还有点难受。
“你还有事儿没有?”太子有些不讲道理的踢了定王一脚。
本来就烦,看他这脸怨夫相更烦。
太子赶人:“没事儿就带着你媳妇回府去,赶紧给芸姐儿讨个弟弟妹妹,回头你二哥他们回京,也好有个人陪着芸姐儿玩。”
定王委屈的收了收莫名被太子踢到的脚,抬眼茫然的问:“可是我们就算是现在讨到了,也得明年才能生出来,要陪芸姐儿玩,那更是得有几年了,这也来不及吧?”
就连大哥家的康哥儿,也才几个月大呢。
定王觉得晋王更可怜了。
自己在封地就没兄弟陪,年节好不容易能回趟京吧,芸姐儿也没个能说话的姐妹。
过不了多久,他也要过上那种孤独寂寞的生活了。
定王心疼的抱了抱可怜的自己。
太子更嫌弃的瞥向他。
定王带着在太子妃面前还有些无措的定王妃走了。
回去的路上,定王在心疼自己和晋王之余,抽空问王妃:“我让你说的话,你和皇嫂说了没有?皇嫂知不知道我们没想赖在京师?”
“臣妾说了,”定王妃赶紧点头,又补充道,“王爷让臣妾说的话,臣妾半个字儿都没落下。”
定王赶紧问:“那皇嫂怎么说?”
定王妃记性还不错,把太子妃的关切开解全部转达给了定王。
定王差点被这一箩筐的话给绕晕,要不是知道皇嫂是个善心人,他还以为皇嫂这是在催着他们走呢。
不过定王也知道了,原来四哥上折子这事儿,大哥竟然没和皇嫂说。
看来大哥和皇嫂之间,还真是没有曾经那么好了。
要是知道,他就把慕氏也带上了,没准儿大哥和那位小嫂子说了呢?
不过没带也没事,定王已经知道了,大哥和皇嫂,那都是疼他的,也都没生他落在四哥后面的气。
定王松了口气,回府之后又把那封请求就藩的折子看了几遍,最后才恋恋不舍的呈了上去。
总归是要走的,干嘛学老六啊。
大哥想着他不就行了。
定王做了满腹的心理建设,从折子呈上去,他就毅然决定要挨个与京师的各个酒楼做道别。
唉,日后可就没这么容易吃到了。
谁知道封地的酒楼是什么水准,想也知道不可能比京师的好。
另一边,太子就没定王那么惬意了。
心情再复杂,该当的差事他还得当。
从文华殿忙完正经事回东宫,又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太子习惯性的走到承华殿,却意外发现西偏殿的主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