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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小哥哥

    公司给艾皓楠提的前面的一连串问题,都得到了挺好的回答。最后有一个常规问题:你为什么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到我们这里来发展?

    艾皓楠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说明为什么要跳槽,都是好理由。但真实的原因,只为了躲开一个人。

    那个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而已。在很多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他在这样的面试场合说出这个女孩子,那只会证明他不够专业。

    他相信他自己足够专业。可是这个女孩子,也实在在他的心里重如泰山。

    也许她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可是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个小孩子。哪怕上了大学,也仍然是个孩子。

    他等她长大,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都不知道。

    直到从真正的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也还是爱跟他说话的。他们之间从小亲密。她叫他小哥哥。他叫她妮妮。

    妮妮在家里跟他聊天,上了大学也会跟他打电话。她讲话像一串炮仗,噼哩啪啦的,都没有个停顿。抱着电话又或他的手臂,都是一样急切的姿态,微侧着头,一直说下去,直到说累了,有时候就抱着艾皓南的手臂,趴在地毯上、他的怀里睡去。他低头可以看到她额头上毛茸茸的汗毛。

    所以他说她是个孩子!她从来不避嫌,都承认她喜欢他。叫着他“小哥哥”,困惑的问:“为什么呢?只有你才肯听我讲话?你不管怎么样都不骂我?”

    艾皓楠有点遗憾:她喜欢他,只不过因为他从来不骂她、他肯听她说话。为什么他肯一声不出在地毯上坐一个下午听她说话?这么温柔,只因为他爱她。她懂得什么呢?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呢!

    艾皓楠是她的哥哥,但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因为其中涉及到一个后妈,所以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堂兄妹而已。真要结婚,法律上是没妨碍的。

    他研究得这么清楚,连结婚都考虑过了。因为他实在爱她。可她一无所知。

    她只是喜欢他,并不爱他。跟他说话时不避嫌,也是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手足。

    你不爱一个人,就不会害羞。妮妮把他只是当成了讨人喜欢的大狗。

    艾皓楠也不知道,他这样埋得苦苦的爱妮妮,到底要爱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完?他这份心思,连他妈妈都不知道,可见他藏得够深。他瞒着妈妈,因为知道妈妈对妮妮的观感有点……也不是不喜欢吧。但是喜欢一个后辈、跟喜欢她作自己的儿媳妇,那是不一样的。

    艾皓楠曾经听见妈妈这么说:“妮妮这个孩子,好可爱哦!打小就那么古灵精怪的。谁家里有这么个宝贝,还愁寂寞吗?看人家多有本事,能养出蝴蝶一样的女孩,我们这么笨人,养也养一根木头出来。”

    听起来好像是表扬人家的孩子、埋汰自家小朋友,但艾皓楠心里听得懂,妈妈嫌妮妮太贪玩了。她喜欢老实一点的孩子。

    其实这层道理,艾皓楠自己也是懂的。她三岁时就摘了他家里养的昙花,他舍不得她挨骂,把罪过都揽在自己头上;五岁时她骗他的糖吃,他看她又狡猾又紧张的样子好可爱,完全不介意被她骗;八岁时她就被人表白,拿情书让他帮忙念,他只有挠头的份;等十八岁时她居然能拉一群男女同学去哈尔滨看冰灯。唉!他去不了那么远,唯一一次远途旅行,只是在杭州看看湖心的月亮。

    他知道他跟她是不搭的。她是蝴蝶、他是木头。有人说木头才实用。但在感情的世界里,木头大概是配不上蝴蝶的。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爱她。这有什么办法呢?

    完全没有理由的、断也断不掉,非爱不可。那大概是真爱了。

    真爱可贵,然而无用。有时候艾皓楠的妈妈催他成家,艾皓楠想想自己爱的是什么样的小姑娘,都没办法跟妈妈回嘴。

    他妈妈是这样说的:“你什么时候能结婚?太晚了也不好,真想看你早点定下来。有时候甚至想哪怕是妮妮这样的女孩子呢……唉,但不可能。那么样精灵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跟你好好谈?她自己都没玩够呢,只想到处去疯去野去,你想她这种女孩子怎么肯跟你成家的?你还是谈个老实点好了。”

    艾皓楠没有办法反驳。谁叫他妈这样开明,每句话都说得有道理,叫他能怎么办呢?他只好等着妮妮长大些、也许会成熟稳重些、也许能宜室宜家。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她上了大学,艾皓楠以为她会连成熟稳重更近一步,哪里想到她迷上了舞会,都没什么时间跟皓楠聊了。

    艾皓楠自己也是大学里过来的,对大学的舞会很不感冒。在他眼里,只是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青人,不管考试、不去读书、只叨叨着寂寞可怕,搞了个大房间挤到一起,灯光特意调得那么暗。如果换一群中年人那样挤着简直猥琐。大学生们亏得是年轻,猥琐还不至于,然而就那么样傻笑着挤一身汗,有多无聊呢?他自己当时是不要去的。然而妮妮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在舞会里,妮妮当然是很受欢迎的。谁叫她好看、又会打扮,有一大群男生简直像捧小公主一样对待她。哪怕她动动小指头,都有人拍上马屁。

    还听说有一些人实在爱她爱得太凶了,就在她寝室楼下面蹲守,好约她出去。

    有人碎嘴,把话传回到艾家长辈们耳朵里。也没有太污的内容,就是跳舞啊宵夜啊什么的。长辈们听起来,已经有点不正经了。艾皓楠听见,则非常生气:

    这都几十年代了?漂亮女孩子受欢迎不是很正常的吗?跟人家跳个舞吃个饭怎么就不正经了?妮妮是很正经的!只不过,贪玩,又不懂事罢了。唉!谁叫她还是小孩子呢?

    长辈们也知道艾皓楠跟妮妮关系近,就拜托他去跟妮妮谈一谈。他们两个年龄差得不太大、妮妮又蛮崇拜皓楠的——至少在长辈眼里是蛮崇拜的——他们想,由皓楠去谈,妮妮应该不至于逆反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