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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种也不收

    阿非是漂亮的,当然,比从前又瘦了一点,下颔尖出来,眼睛更大,双臂抱着加菲猫书包,像流浪儿抱食物的那种抱法,看着子南:“你在这里。”

    子南抓头:“啊我在这里。”

    然后阿非又不说话了,对着子南看,对着他看啊看啊看。阿光都知道不对劲了,摔门出去让他们独处,顺便对子南比个中指。

    子南问候他全家个中指!

    “你……”子南想跟阿非找个话题。她放下书包、蹭掉鞋子,踩着凳子去看他书架上的书,细细手指划过去:“——这本。”自说自话拿出来。“你在干嘛!”子南暴走。

    阿非没有穿袜子,一双脚玲珑剔透,踩在他一百年不擦的老木头椅子上,他很怕她会冷,现在已经深秋。

    “我这门课可能会当掉。你帮我补。”阿非把书皮亮给子南看:法制史。

    “大一的课程都是最简单的,你当?你平常干什么吃的!”子南双手抓头。

    “反正我会当。你要帮我补。”阿非重复一遍,还是站在椅子上,安然得像女王坐在宝座里。

    望着她小小的粉白脚趾,子南忽然想起一句话:“你看那野地里的百合花,它不种也不收,可是我告诉你,所罗门王全盛的时候,穿戴还不及它呢。”

    她一双赤足胜过一切的金鞋绣履。

    门在此刻被叩响,子南以为阿光去而复返,去开门,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乱响,不,老天,白絮拎着袋子站在门口。

    “我想给你送点心来……”白絮咬了咬嘴角,局促得像她才是那个被捉奸当场的人。

    “我、我那个——”子南扭头,想先叫阿非从椅子上下来,定睛一看,嘴巴张得大大的,惊愕莫名。

    椅子上空空如也,阿非呢?

    白絮把袋子塞到子南手里,悄悄咬着他耳朵说:“你室友跑来跟我报信,说你跟本科小妹妹约会。”

    阿光!这个砍脑壳塞裤档的!子南语无伦次:“不、我那个、是阿光、阿絮……”

    “可是我跟他说,我相信你。”白絮微笑,柔软的手搭在子南手上,看了看他桌上的书,“那你用功吧,我也还有事忙,我先走了。”

    舌头粘在上牙膛,子南说不出话。白絮走了,他回身打开柜门、检查床底、甚至打开抽屉——阿非在哪里?

    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子南扑到窗口,立刻心脏停摆:阿非抱着香樟树的树枝趴在那!

    她以为她是猴子?!!

    华政很老很老了,那香樟树比华政还老,枝干直戳进宿舍窗子,每年要剪一次,现在大约已经又快要一周年庆,于是细枝叶可以擦到窗框,被砍过无数次仍然在顽强伸长的老枝,离窗户也不远。

    阿非趴着的那条老枝,比碗口粗,阿非本人像幽灵那么轻,子南仍然不确定树枝能否担住她的重量。

    “你到那里干什么?”子南怕吓着阿非,很轻很轻的问,“你能不能爬下去?”

    阿非瞄了瞄地面,摇摇头。“那么,”子南深吸一口气,“把手给我。”

    阿非一定是从窗口跳过去的,不到两臂远,他希望可以抓回她。

    她很谨慎的看了看子南的手,忽然笑了:“给我的手,一辈子不准抽回去。”声音比往常低哑。

    怎么说都好,只要别掉下去。他道:“抓住我的手!”

    “我真的会抢回来,不管到哪里,我都会抢回来。”阿非像在呓语,但终于抬起手,放在他的手里。

    她的手只有那么小,手指细细的,捏上去一把骨头。是周末,校园这处偏僻的角落寂寂无人,树墙的间隙里可以看到网球场一角,场边紧紧围着网格状钢丝墙,有只麻雀站在网格眼里,偏头看子南,看得他背上细细炸出一层汗来。子南再没这样觉得他手里拉的是一个生命。

    阿非终于回到窗台里,子南这辈子的性命已经送给她半条!大口喘气、活动着几乎抽筋并且脱臼的臂膀,他大声呵斥:“你搞什么?!”

    阿非完全不理他,顾自翻弄着他的书:“我是炉子。”

    “什么?”

    “白絮是蝴蝶,她答应过跟我在一起,可是却来找你了。也许,她的意思是,你可以代替她照顾我。”阿非若有所思。

    “你到底在说什么!”装神弄鬼总要有个限度。子南很崩溃。

    “我是炉子系的天女。”阿非手指头向上指指,“跟你说过我是从那里来的。”把书合上,“我追你们来了。现在,你要帮我补习。”

    “你是法律系的。”子南鼻子里哼冷气,“天女!这个不锈钢勺子,你不动手,把它弄弯试试?”

    阿非真的凝视那把勺子,神情镇定,搞得子南也紧张起来,十秒钟,没动静,二十秒,还是没动静,三十秒,咦,好像真的弯了一点点!难道是他眼花?擦擦眼睛,玛丽隔壁的,还真是他眼花!

    子南抓起阿非毛绒绒的书包搡到她怀里:“走!走走走!”

    “补习……”阿非喃喃。

    “找阿光,找随便哪个哥哥姐姐补习。”子南推她到门外,推她到楼梯口,看着她走掉,忽听“当啷”一声。声音来自他的房间。

    冲回去,只见小勺子掉在地上,已经弯了。窗外,阿狗的尾巴尖儿一扫而过。

    子南想去找白絮,呆在她身边。因为他不能再见阿非、也不能再想她,只要动一动想她的念头,好像都是对白絮的背叛,但班里这么多女同学跟他有来往,又不见得子南避嫌。这当中就有这么微妙的区别,他心里清楚。另外,白絮为什么是蝴蝶,阿非跟她有什么关系?子南也想问清楚。但她的奶茶店已经关门。他打白絮手机,她嗓音有点疲倦:“我在家照顾妈……妈身体不太舒服。”

    子南才想起来,他完全不知道白絮现在家住哪里。她的妈妈,八岁离去后他也再没见过。论理,他该上门给伯母探病的。而白絮犹豫了很久才把地址报给他,“见面你不要提阿非。”她警告,“她是我妹妹,伤了妈的心,这个家里不可以再提到她。”

    这个忽然踹出来的“妹妹”让子南有点头晕。阿非跟白絮实在没有一点点相像。伤了妈的心?怎么伤?这么小的女孩子,难道能杀人放火不成?但他又想起一句恐怖片的台词:“恶魔是不在乎年纪小的。”他想他应该相信白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