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花妖 > 第76章 流落异国他乡
    丫头们应着声儿,将男人拖到昭若寺的柴房。

    大齐历代君主尚佛。昭若寺,香火鼎盛。就连柴房,亦干净整洁。

    一路颠着,男主口中吐出不少污水。

    秦琨玉唤一个小沙弥端来一碗清粥,缓缓灌入男人的口中。

    麻利地做好这一切,秦琨玉起身,向秋儿霜儿道:“我们走吧。”

    忽然,男人反手一把扣住秦琨玉,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秦琨玉通过他的口音断定,他非大齐之人。

    男人身手敏捷,不似寻常农人,应是武夫。

    秦琨玉道:“我们是救你的人。”

    “这是在哪儿?”男人问。

    “锦都,昭若寺。”秦琨玉答道。

    秋儿霜儿见男人恩将仇报,扣着自家小姐,急了,忙要唤人。

    秦琨玉向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莫要慌张。

    床上的苻妄钦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一身红衣的梅川站在城墙为他送别。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孙册递给他的邸报。迟迟未来与他会合的钱总兵。大齐将领的偷袭。一心潭边的绝望。

    他的思绪停留在一心潭。

    他记得他被迫无奈,跳下了一心潭,水流湍急,冲走了他身上的铠甲衣物……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手渐渐松开。

    大齐的水域多相连。

    原来,他竟漂泊到了锦都。

    军中现时怎样了?

    碧龙玺在混乱中可有丢失?

    还有,那个他不忍想起的女子,梅川,她在京中还好吗?她做了朱瑁的妃子,究竟是她自愿,还是被迫?

    苻妄钦捂住头。

    脑子杂乱且痛。

    秦琨玉道:“我们是在丽水河中将你捞起,你浑身是伤,身份不明。现时正是梁军齐军交战之际,你是谁,如实说来。”

    苻妄钦想了想,闭上眼。

    当今之际,唯有先安然活下来,方能图后路。

    “我是西都龙威镖局的一名镖师,战乱之中,押一趟货物到锦都,谁知半路,被强盗所害,推入河中。同伴们都死去了,只剩我一人。”

    西都。是了。他确是西都口音。

    西都与凉州相邻,是梁齐边境。

    有功夫,却非军中人,原来是镖师。

    镖师嘛,浑身上下无有贵重之物。就连贴身穿的单衣,都是粗布织就。这本是苻妄钦平素在军中的简朴作风,与兵士们同袍同食。然而,在此时的秦琨玉眼里,却是很好的佐证。

    佐证了苻妄钦的谎言。

    她信了他的身份:“如此,倒还说得通。”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怎的,苻妄钦想起与梅川的第一次相遇。在营帐中,她唤他的乳名“阿季”,她说她是祖传的神算之术,通天晓地。

    苻妄钦心头一阵酸涩。

    为何,这些甜蜜的片段,此刻咂摸起来,这般伤悲。

    那张他朝思暮念的面孔,如何才能再见。

    “我姓梅,单名一个季字。”

    “梅季兄。”秦琨玉笑了笑:“你便放心在此处安歇养伤,我会嘱庙里的和尚关照你。”

    说完,秦琨玉离去了。

    无根无基的镖师。

    异国人。

    身负武力。

    秦琨玉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脑海中兀地有了一个惊天的念头。

    她需要一把刀。

    这个叫梅季的人,岂不是出现得刚刚好吗?

    秦府。

    秦松平忙完公务,唤女儿一道进晚膳。

    他膝下荒凉,唯得一女。

    这些年,他没有少为女儿的婚事操心。锦都里的达官子弟,朝堂上的新贵,他都上着心。可谁料女儿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不过,眼下有比这更让他忧心的事。

    他在饭桌上吃了两口,便放下箸来。

    “我王还是太年轻啊。一众臣工上谏过,不宜轻率与大梁开战。可我王还是执意为之。只看着眼前的小利,任由齐兵在边境挑衅。这下子惹了大祸,大梁派大军来打,昨日,竟然连凉州城都丢了。哎。”他连连叹气。

    秦琨玉道:“臣不言君之过,爹爹这话不该说。依女儿看,我王甚是英明果敢。他登基六年,亲政三载,大齐国力显见提升。年初的时候,天安一战失利。我王是个有血性的男儿,焉能不记此国耻?与大梁开战,并无错。”

    秦松平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女儿。

    “琨玉,爹爹知道你……你还是死心吧。”

    六年前,齐王孟旭继位之初,朝臣们商议着选后。秦琨玉的名字在候选之列。

    她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时,被孟旭之母曹太后否决,大笔一挥,定了中书令的女儿高承。

    秦琨玉羞愤交集,却也无奈。

    她与孟旭、高承,年幼时曾在宫宴上相识。她的容貌、才学,在世家女子中,当属翘楚,为何曹太后宁愿选平庸的高承,而不选她呢?

    她想不通。

    她待字闺中,这些年,议婚无数次,可她谁也看不上。

    她一心认为,只有孟旭,才是她的良配。

    老天有眼,去岁,高皇后崩逝了。而当年独挡她进宫的曹太后早在三年前就故去了。

    一直守在闺中未嫁的她,仿佛看到了曙光。

    她寄予了全部的期望,想做继后。

    可是,一月前,孟旭下了诏,定的继后之人竟然是薛之庆的孙女薛漪,于八月初八大婚迎娶。

    她的希冀再一次被打破。

    她不甘啊。

    春尽薄朱颜,俯仰岁将暮。

    眼看着,她这朵花就要零落,后位却又与她失之交臂。

    秦松平道:“我王心中有权衡,战事在即,他定了名将薛之庆的遗孤为继后,为的是鼓舞士气。琨玉,这是你的命。命中没有的,怎么奢想都是枉然。你早一些看清为妥。等战事过了,安心择一户人家,嫁了吧。爹爹求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说着,秦松平抹了抹泪。

    不。

    她不想认命。

    她去昭若寺祈福,霜儿以为,她是在祝祷菩萨赐给她一位如意郎君。这话,对,也不对。她的如意郎君自始至终只有齐王一人。她是在求菩萨给她一个机会。

    柴房中,那个她无意中救下的镖师,不正是她的机会吗?

    菩萨是在保佑她啊。

    一个异国的武人,就算做下什么,与她秦琨玉有何干系呢?

    没见过世面的镖师,怕是得些银钱,便感激涕零,提着脑袋卖命了。

    秦琨玉凝神想着,嘴角微微地冷笑。

    秦松平被女儿的模样吓得不轻,连忙道:“琨玉,你听到爹爹的话了吗?”

    秦琨玉回过神来,娇俏一笑:“女儿听到了。爹爹放心。”

    她放下碗,乖巧地用手抚了抚秦松平的胸口:“女儿答应您,早早将婚事落定。”

    秦松平以为她想开了,爱怜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三日后,昭若寺。

    因有秦琨玉的关照,小沙弥往柴房送了不少药与吃食。

    苻妄钦身体底子强健,有了这些药与吃食,慢慢恢复过来。

    期间,秦琨玉来看过他一次,见他在院子里虎虎生风地打拳,好像很是欢喜。临走时,还留下了一锭金子,道:“梅季兄可去锦都城里转转,或买绫罗,或买刀剑。”

    苻妄钦对她的热络有些不惯。

    他问她的名姓,她不答。

    但他依稀看到她的马车的灯笼上,写着一个“秦”字。

    晚间。

    苻妄钦摸出柴房,在昭若寺外转悠着。

    他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躲过锦都至凉州巡防的齐兵,走哪条路回营为妥。

    主帅几日不归,营中不知乱成何等田地。

    突然,暗影中一只手臂拽住他。

    苻妄钦灵敏地回击,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摔倒在地。

    地上的人道:“苻兄,我可算找到你了。可没想到,刚找到你,你便给我送了这样大一个礼……哎哟……”

    是孙册的声音!

    苻妄钦将他扶起来。

    真的是孙册啊。

    苻妄钦忙问:“孙兄,你怎么到了此处?走,与我一同回营吧。”

    孙册还未开口,已红了眼眶。

    “苻兄,军营出大事了!你怕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