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镇。
清澈碧绿的河水蜿蜒流淌,绕过了大半个镇子。
河上有不少船只来来往往。
天上下了小雨,雨丝连接着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一条乌篷船慢悠悠从石桥下荡过。
船上两个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矮几,几上摆了菜肴酒水。
“沈老板约我来此,不光是喝酒吃菜吧?”张三开口了。
对面沈君月给他空了的酒杯又满上,“当然不是,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张三:“什么忙?”
“收集崔二的罪证。”
张三眉峰一利,脸上的那道刀疤像要飞出来似的,“你明知我是崔二爷的手下,还敢让我做这种事?你就不怕我告诉崔二爷?”
沈君月自然不怕,“你明着是给崔二做事,暗中不也时刻想着怎么把他扳倒吗?”
在约张三出来之前,她可是让霍临帮她打探清楚了他的底细。
“张三,你原名齐文轩,十五年前你父母被崔二害得惨死,你自己也差点遭了他的毒手,你脸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后来你侥幸躲过一劫,在外面当了两年小乞丐,又回到了南丰镇,混成了崔二的手下,一步步得到了他的‘重用’。”
张三表情不变,但呼吸却粗重了几分,胸膛也有明显的起伏,可见他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沈君月继续道:“当然,他对你的重用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还是防着你,重要的事根本没经你的手。”
底子都已经被她掀了,张三也没再否认。
哼了一声:“既然你知道,还找上我做什么?我花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证据将他扳倒。”
沈君月盯着他的眼睛:“你敢不敢赌一把?”
张三愣了愣,“怎么赌?”
两日后,崔二在巡视场子时,遭到暗杀。
一支箭冷不丁射过来。
那是一支连环箭,崔二躲开了第一箭,还没松一口气,第二箭紧随而至。
瞬息间来至他面前。
强大的杀机将他笼罩。
崔二瞳孔震动,心中警铃大作,然而意识知道要躲开,身体却完全跟不上。
因为这支箭实在是太快了!
前面那支箭不过是为后面这支箭打掩护而已,杀手真正要射出的是这一箭!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殒命当场时,身体猛地被人推开了。
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
崔二转头看去,就见那支箭插在了张三胸口,大半箭矢都没入了他身体,可见这一箭有多来势汹汹。
张三看着他的方向,瞳孔涣散,嘴唇张了张,却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倒了下去。
崔二脸色难看至极,若不是张三,刚才那一箭就射在他身上了!
“给我把整个镇子都封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去!”
紧接着又道:“快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了后,直呼好险,“差一点就射中心脏了。”
也正是因着差一点,张三虽伤得重,但命到底保住了。
因着这一次的救命之恩,崔二对张三的重视程度直线上升,还收了他为义子,俨然有将他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架势。
其他人看在眼里,对张三也愈发恭敬了。
得到消息的沈君月,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吃西瓜。
在冰窖里冰过的西瓜,吃起来别提多爽了。
张三成为崔二的义子,说明他以后有机会接触更深层次的东西。
第一步计划,达成。
接下来,就看张三的了。
当然,她这个“幕后之人”也会适当地提供一些帮助。
*
五日一次的巡店。
沈君月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罗锦娘:“月娘,我怀疑有人给我下套了,铺子可能会赔一大笔钱……”
她抓着沈君月的袖子,神色有些惶惶。
沈君月手指在她眉心点了下,“不要慌,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眉心被她微凉的手指这么轻轻一点,罗锦娘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三天前有个姓白的外地富商来店里,直接大手笔地定了五千两的货,我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是看了他的路引和行商凭证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跟他签了契书,他很爽快地付了五百两的定金。
“他要货要的比较急,定在十天后,我估摸着时间是够的。谁知他要的那批货里,春水碧罗的料子不够了。
“我们一向是跟福瑞布庄进货的,结果去了发现,布庄也没有春水碧罗,又问了其他的布庄,都没有,说是被人买光了。
“等到下一批货过来,至少得要一个月。到时候就算有货了,咱们也延误了交货的日期。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就是春水碧罗被买光了,我怀疑是那富商故意给我下的套。一旦我们延误交货,就要赔五万两银子!”
定金是进价的十分之一,而赔偿,是按照进价的十倍来算的。
沈君月:“不用怀疑,这就是那个白富商给我们下的套。”
见她神情依然淡定,罗锦娘不由松了口气,“月娘,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沈君月摇摇头,富商既然提前下了套,那周边的春水碧罗肯定都已经被买光了,锦月阁短时间内是买不到的。
就算买到了,保不齐是次品,又或者得花远超平时几倍的价格来买。
要么吃亏花大价钱买下天价春水碧罗,辛辛苦苦赶出货来,富商却直接搞一出消失,到时候她们货砸在手里。
要么交不出货,富商出现指责他们延误交货日期,让他们赔偿。
不管哪一种都会损失惨重。
那富商就是打定主意要让她们赔的底掉。
罗锦娘愕然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办法她还这么淡定?
沈君月觉得她这表情挺可爱的,摸了摸她脑袋:“不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既然那富商有问题,到时候还交什么货?直接把他抓起来送去官府就是了。”
罗锦娘:“??”
还能这样?
转念一想又觉得豁然开朗,为什么不可以!
“把富商送去官府,告他欺诈,如果他没问题,那就是我们冤枉了他,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如果他有问题,嘿嘿,到时候他就倒霉了!”
罗锦娘也被沈君月传染得有些腹黑了,这一声“嘿嘿”深得她的精髓。
沈君月笑容满面:“没错,就是这样,到时候还能挖出那富商背后的人。”
罗锦娘:“富商背后的人?”
沈君月:“你也说了他是外地来的,跟我们没有竞争关系,好端端地为何要来坑我们?那肯定是受了谁的指使。”
罗锦娘脱口而出:“崔二!”
沈君月:“很有可能。”
这下子,罗锦娘一点也不慌了,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交货日期的到来。
沈君月又交代了一句:“你还是继续到处去收购春水碧罗,别让那富商发现不对劲,要是鱼儿提前跑了就不好玩儿了。”
罗锦娘:“你放心,我演戏虽然不比戏班子里的演员专业,但也不差。”
她可是《白蛇传》的资深粉丝呢,私下里还会模仿台上的演员演戏。
沈君月点点头,表示相信她。
如此,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已然发生了转变。
回来的路上,沈君月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一次的危机,让她意识到锦月阁的进货渠道还不够完善。
这一次是春水碧罗,下一次又是什么缺货呢?
她得拓展更多的进货渠道才行。
或者,直接自己生产布料!
将整条成衣产业链都握在手里!
这样一来,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掐住脖颈断货了。
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容易,买地、种树、养蚕、缫丝、织布……每一个环节都存在着困难。
不过困难不就是拿来解决的吗?
想到要一步步解决这些问题,沈君月内心反而升起了一股激动的颤栗。
就像打游戏闯关一般,每闯过一个关卡,她就会有种巨大的成就感。
她期待着未知和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