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星问所预料的,案件真的发生了。
只是就连他都没有想到,死亡的竟然会是画像师刚画像出来的人。
就像是一种挑衅。
或者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警告。
这种刚发现的线索就立刻被对方察觉并灭掉,就像在说——
我已经发现你的小动作了,小老鼠
明明发现这个西餐厅都不是出自林星问的主观选择,毕竟他是被许之谈带到那家西餐厅去的。
这样的偶然事件,按理说对方应当无法察觉才对。
换做林星问自己,如果他是祭司的话,也不可能发现得了是自己埋下的这颗棋子暴雷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许之谈也是祭司的棋子之一。
但这也说不过去,故意引他发现西餐厅的异常,又在他们辛辛苦苦调查证据的时候,赤裸裸地杀人示威?
何必多此一举。
难不成……!
电光火石之间,林星问如有所感。
他胳膊上顿时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不只是“反噬”!
他被“反噬”回来的时候,对方往他身上也“种”了点东西!
所以对方才能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黎暮云这颗棋。
真一语成谶。
他干这么久一个占星术士,竟然还真栽了!
还以为不过是个平行世界没当回事,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反倒是他被摆了一道。
“你们先去现场,我还有点事儿。”林星问抬眸看向两人,“到时候把定位发给我就好。”
方则修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在他心里,林星问一直是身上带着点“神性”的,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
许之谈微张了张嘴,眼神触到林星问的脸色,又紧闭了嘴唇。
他本想留下等林星问,但很明显对方是想自己一个人的,于是话到嘴边,他又收回去了。
和方则修一块坐上的士时,许之谈都有些精神不佳。
一方面他忍不住暗喜于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林星问特殊的人,另一方面,他却又忍不住反复回想林星问的脸色,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却对他一言不发。
是因为他还不足以得到林星问的信任吗?
许之谈努力劝说自己,怀璧其罪,林星问谨慎是应该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暴露在了邪教那边,本来就危险……
怪这怪那,无非还是怪自己没有力量,帮不到他。
林星问离开警局后,飞速找了个酒店,开了个钟点房。
他需要一个安静个人的环境,因为——
关进酒店房间后,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慢条斯理地捏了个法诀,压低声音:“出来吧,我发现你了。还是说……你要跟我斗斗法?”
房间里半天没有反应,只有林星问自己的声音。
像是水滴入湖心,只漾起一圈涟漪,之后便毫无回应。
林星问不语,只静静等待,全身紧绷,已做好准备。
漆黑的视野里忽然亮起了一颗光点。
光点在他漆黑的视野里划过长长的一条尾巴,像是吞噬了黑暗变成他脑袋大小,浮在离他大约一丈的距离。
光点中有声音传出。
与记忆里四十多岁左右的声音有些不同,此时的声音听着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
“你很强。我们之前,是不是交过手?”
这声音慵懒磁性,带点漫不经心的狂妄。
之前的事情林星问并不清楚,但他也不吱声,直接不应他的问题,自己另起一行。
“你想干什么。”
虽然林星问没说什么前情提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是在说那位“美食评论家”尸体的事情。
“我们玩个游戏吧~”
光点飘出的声音戏谑轻慢,带着淡淡的、引人堕落的丝缕恶意。
“凭什么我要和你玩游戏。”
林星问冷笑一声,直接不进对方的语言框架,话音刚落,就要捏诀。
“给我滚出——”
光点“你”字还没说完,忽而黑云压城般的浪如墨般翻涌而上,如一张大嘴似的将其整个吞没殆尽。
一缕思绪就这么被林星问冷酷剥离,重新回到了祭司身上。
高台上的祭司心潮翻涌,忽的吐出一口血来,好一会儿才压制下去。
二十四盏银质烛台沿着拱形地窖排成两列,高悬在石壁之上。
所有银质烛台的底座上都绘着恶魔之眼的图案,在这漆黑的地窖内,仿佛闪烁着诡异而不祥的光芒。
这地窖内昏暗阴沉,唯有烛火摇曳着微弱的光。
一阵穿堂风掠过,摇摆的光晕里,高台上的祭司那张苍白的脸像是浮在黑暗中的威尼斯面具——
白瓷般的皮肤下泛着青蓝血管,黑色兜帽将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那截苍白的下巴最先刺破黑暗,像是有人用银刀在夜幕上划开一道伤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上缓缓滴落下一颗血珠,又被过分精致纤长的手指拭去。
血色痕迹留在那苍白枯瘦的手背上,像是雪地里落下的点点红梅,格外妖艳鲜明。
他笔直高耸的鼻梁在摇晃的烛火下投下阴影,下唇残留的血渍红得鲜艳,更衬得他肤色苍白得如同恶鬼。
他抬起手来,凝视着手背上的血迹,忽而低声笑了。
低笑声逐渐变成连续的、神经质般的大笑,笑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地窖内,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有趣。实在有趣。”
黑袍下他薄唇微动,舌尖从唇齿间探出,轻轻舔去手背上的血迹,勾着血的舌尖愈发红得鲜妍。
“原来我的血,是这样的味道。”祭司勾了勾唇,似是回想般怀念道:“我自己都有点忘了,我已经多久没受过伤了……”
他抬起指尖在空中写了几个字。
等他落下最后一笔,那几个字竟像是活了过来,浑身沾染上了烫金粉末般,闪闪发亮。
他随手一挥,那几个字又像是刹那间被点燃了般,迸出火焰随即变成黑灰碎屑状掉在地上,被穿堂风一吹,便消散无踪了。
赫然是“林星问”三个字。
“果然,无论是谁,命脆弱得啊,就像这纸屑,风一吹,就散了。”
“希望你,可以活得稍微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