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小孩。不知道长相，根本无处寻起。
就算要推演星盘，占卜吉凶方位，也得有迹可循。
或者，如果能看见小梅的尸体，也能从面相痕迹上占卜星位。
毕竟小梅的尸体上，也有留下那几个绑架犯的业果。
管中窥豹，多少能有点信息。
林星问溜出了福利院。
他得去警察局见小梅最后一面。
他专门去了管辖小梅雇主那个区的警察局。
刚进门，就有女警上来温柔地问他：“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
林星问摇了摇头：“姐姐，我没有迷路，我是来看我们副院长的。”
女警疑惑：“你们副院长？”
林星问眨了眨眼睛：“姐姐，我是雪花福利院的。我们院长和我说，我们副院长还在警察局里。姐姐，我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一开始女警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小朋友说他是雪花福利院的，还想着把他送回去呢。
林星问站在门口不走：“我不走，姐姐。能不能让我见见我们副院长一面，我好想她。”
女警员一时间没了办法。
还是有路过的警员对“雪花福利院”有印象，调了案子卷宗，才发现是入室绑架案里被杀害的保姆。
女警员将他带到了休息室，还给他买了面包和冰淇淋，似乎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柔声细语道。
“小朋友，是这样的。你们副院长她，还需要待在警察局。我们还有一个小孩没有找到，你们副院长是在帮忙呢。”
林星问咬了一口面包，轻轻摇头：“姐姐，我知道我们副院长已经出事了。院长和我说她不能回来了，我就想看看她，可以吗？”
女警员有些惊讶于他的早熟，但是没有说话。
林星问估计他们已经派人去通知院长了。
虽然他早知道，警方应该不会让他这么一个小孩，真的去看小梅的尸体。
但是，万一呢。
林星问低头，一边用手指拽着面包的包装纸，一边低声道：“副院长之前和我们说，她找到了一份很好很好的工作，可以让我们每天都吃上肉，还能让我们有新衣服穿。我知道她是一个英雄，院长说她保护了一个小孩子。”
女警心头震动，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面对着小孩子清澈无垢的双眸，女警心中难过，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知道她回不来了。只是，可以让我再看她最后一眼吗？我还有好多话没和她说呢。”
小孩子语气轻轻的，眼睛干净明亮，里面什么都没有。
女警对他的早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这个小孩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他能够完全理解死亡，他知道“回不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养活福利院的孩子们来富豪家当保姆的副院长，或许早就已经被这些孩子们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女警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份多么珍贵的情谊。
这是一个理解了死亡的孩子，只想看他最亲的人最后一眼。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理解了死亡，也不会知道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和活人完全不一样的脸色，嘴角脸颊线条下垂，周遭充斥着冰冷、沉寂、晦暗的色彩，已经完全不再是活着的那个人了。
何必让一个小孩子去看这么痛苦的场面，岂不是此后余生都将回忆起那张死去的脸。
可若是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孩子心里又会是多么的伤心难过。
女警员进退两难。
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得主，干脆报给领导，由领导决策。
领导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林星问心知肚明。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院长就要赶来了。等院长来了，那更不可能看得到副院长的尸体了。
林星问走到守着他的女警面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姐姐，我知道你也很为难。”
“我就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可以吗？”
他仰脸望着她，眼里有光浮动。
女警员有些犹豫。
“姐姐，你把我带到地方就走吧。如果被人抓到了，我会说是我趁你上厕所的时候，偷偷跑过来的，和姐姐无关。”
这么会看眼色的小孩，也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福利院里，所以习惯要看别人脸色了吧。
女警员握紧了他的手。
“好。姐姐带你去。”
女警员给他准备好了口罩、帽子、手套，带着他到了停尸间门口。
林星问主动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姐姐，你先走吧，我不想你被怪罪。”
“没关系，姐姐陪你吧。如果你不敢看，就告诉姐姐，姐姐带你出来。”
“姐姐，谢谢你。但是我不想连累你被你领导骂。你放心吧，我就在里面待五分钟。如果我害怕了，我会出来的。”
“星星，你进去之后一定不要乱碰，也不要把口罩帽子取下来，知道吗？”
“我知道。”林星问点了点头。
停尸间里放着不少法医验尸的设备，小梅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尸检台上。
已经过去两天了，她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尸斑，脸色漆黑，和生前活泼开朗的样子截然不同。
林星问安静地看着她脖子上的掐痕，那痕迹已然变得青黑，指痕清晰，十分森然可怖，是小偷留下来的。
警察应该是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查到DNA。
林星问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只戴着黑手套的大手。
星盘占卜、定吉凶，循方位，出！
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思绪宛若彩色光晕，飞上天际，俯瞰地面。
四通八达的道路纵横，彩光飞驰，一路奔上郊外，顺着山坡飞跃而上，越过坡面，最后停留在一栋早已废弃的村间小屋里。
昏暗的房间里，有个小孩嘴巴上被贴了胶布，麻绳捆了手脚，奄奄一息地躺在脏污的地上。
那麻绳有人大拇指粗细，看着就不是个七岁小孩能轻易挣脱的。
小孩跟前被随意丢了几个面包和瓶装水，沾了泥泞，咕噜噜滚了一圈。
想来富豪的小孩，应该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
小孩的脸被掩在昏暗中有些看不清楚。
直到有个绑匪过来一把抓起了小孩，强行给他喂了几口水。
窗口的光晕缓缓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半阖的眉眼。
林星问微微一惊。
他熟知星盘，擅察面相，自然看得清楚——
这张脸，是许之谈小时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