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胖子已经足够谨言慎行，努力想要扮演好一个寻常掌柜的形象，可南宫妖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猫腻。
白昭和王胖子两人一跪一坐，看似是一派商户感激侠活命之恩的场景，但王胖子的态度太恭谨了！
南宫妖妖不是师怜雪，阅历丰富的她很清楚，寻常商户此时应该最多就是感激和敬仰，而不是王胖子这样小心翼翼，态度谦卑。
这两人之间有猫腻……
静立一旁的南宫妖妖，眼眸中闪烁着强烈的探知欲。
“你们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做了一些自认为应该去做的事，而且我这人不喜麻烦，你让众位父老乡亲都回去吧，心意我收下了，礼物就不必了。这年月本就不给人活路，吃食还不如众位父老自己留着。”
白昭听完来龙去脉，暗中给了王胖子一个“你不要搞事”的警告眼神，然后看着王胖子身后那些手捧着米面粮油吃食的老弱如此怜悯说道。
他现在哪有心思听这些百姓对他感激涕零，大肆夸赞，张书还不知道在哪呢，而且他也确实不喜欢这种场面。
可谁知王胖子好似没看见一样，居然拒绝了他！
“恩人别急着拒绝啊。小人知道恩公侠义高洁如清风明月，不欲挟恩图报。可众位父老都是自发前来，亦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拜谢恩公的。”
王胖子说完，忐忑不安的看向面色有些不愉的白昭。
他也是没办法呀，虽然这事儿是因为他通风报信才发生的，可事到如今，这些百姓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民意汹涌，岂是说笑？
王胖子现在只盼望世子殿下能理解他的苦衷，不要迁怒于他。
白昭在王胖子脑门滴汗，惴惴不安的神情中，手指嗒嗒的点着桌面。
看着王胖子这副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的表情，白昭略微思索片刻，也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倒是他想当然了。
既然如此，白昭索性坦然受之了。
“既如此，我若是再推辞，倒是显得我故作姿态了。那好吧，我这便出门应下乡亲们的谢意。”
白昭应下这事后，王胖子脸上刚露出理解万岁的表情，他就话音一转：“”不过……”
“恩人还有何顾虑？但说不妨！”
小心脏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的王胖子忙不迭的拍着肉乎乎的胸脯打着包票。
“你们昨夜去城郊兵营中，可曾在营帐中见过一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额……他应该还挺惨的。”
白昭寻思着，既然他暂时走不开，而且这些人昨晚又去过城郊，那他索性直接问这些人便是了。但他话至末尾，突然有些替张书感到心酸。
这倒霉孩子，太没存在感了，连作者都给他名字搞错了……
“恩人说的可是张书？”
出乎意料的是，就白昭这含糊不清的描述，王胖子居然一口叫出了张书的名字。
“你认识他？”
白昭顿感诧异。
“这个……小人并不认识张书。但昨夜小人确实见到一个被鞭打至遍体鳞伤的年轻人。由于这年轻人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张书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所以小人才知道他名为张书的……”
王胖子说着说着声音渐弱，主要是他家世子殿下和世子旁边疑似世子侧妃的南宫女侠，听他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好像都很不适……
咳咳——
白昭瞪了一眼旁边的南宫妖妖，然后自己也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后才又有些羞恼道：“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张书现在什么情况？”
那不是世子您问我我才说的嘛……
王胖子在心里小声逼逼。
但世子说啥就是啥，他哪敢顶嘴哦。
“恩人若是担心张书安危的话，那恩人现在可以放心了，张书已经被小人连夜安排医师救治了，现在已经无甚大碍了。”
王胖子察言观色，能看出白昭说起张书时脸上的关切，所以连忙报喜道。
白昭和南宫妖妖这才同时安下了心。
眼见后顾之忧已经解决，白昭就连同南宫妖妖一起出了门去。
郑家老宅大门外乌央乌央的围满了人，待知晓从门内走出来的白昭正是昨夜行义举之人后，这些人全都冲着白昭跪拜了下去。
在山呼海啸般传入耳来的“多谢壮士义举”和“多谢恩公活命之恩”声中，白昭竟是一时被震慑住了心神……
说实话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白昭自认为昨夜他做的事虽然确实对眼前跪倒在他面前的这些百姓有恩，可他毕竟杀了很多人。
原以为众人就算感激他，也会因为他的酷烈血腥手段而畏之如虎，敬而远之。
可现如今，白昭沉默的抬眼望去，从这些人眼中，他只看到了狂热，敬仰，感激不尽。想象中的畏惧，惶恐，厌恶，压根就不存在……
尤其是这些人中，大部分还都是不肯背井离乡逃难的老幼病残。这些弱势群体，按理来说不应该是更怕他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吗？
难道说人性本恶是错的吗？还是说他们只是经历过更绝望的场景，所以才会对我的血腥手段视而不见。
一直以来都信奉人性本恶的白昭，被近期连续的心灵触动搞的有些迷茫了……
南宫妖妖站在白昭身边，对于百姓们对这个男人的夸赞，她心感与有荣焉。
这个男人虽然确实有很多小毛病，但不得不说，他昨夜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心中对他升起好感。
心中复杂难言的她，对白昭的报复念头一时之间都消退了不少。
可她偶然一瞥之下，突然发现白昭的神色不太对。
他的脸上没有骄傲或者是谦虚，只有深深的困惑和迷茫。
他这是怎么了？
南宫妖妖疑惑的想着。
她根本不会想到，白昭此时脑海中正在激烈的进行着三观重塑。
这种新思想打破旧思想枷锁的过程，无疑是剧烈的，是痛苦的。因为根深蒂固的旧有观念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冲垮的。
只见白昭的表情越发纠结痛苦，面色苍白的他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钻了牛角尖的他，此时已然是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正当白昭快要迷失在猛烈的头脑风暴中时，一只柔软且带着微微凉意的小手钻入了他的掌心。
顿时，他嗡嗡作响，胀痛发烫的大脑为之一清。与此同时，一道温柔但坚定的声音在嘈杂环境中清晰的响彻在他的耳边。
“不要怕，我在呢……”
声音如水，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