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一看,这个被店老板称为“牟总”的人,自己并不认识。

    瘦矮的个子,眼神却异常犀利,一看就知道是个混社会的狠角色。

    店老板讨好的对闻哲说:“这位老板,实在不行的话,求您行个方便。能不能让一下包间出来?”

    闻哲皱皱眉,这个包厢太大,是可以换。可这是张静预订的,自己不好就这么让了出去。

    他只是一迟疑,牟总就有些恼火了。

    这毛总叫牟高峰,是长宁四海财务公司总经理,就是长宁现在遍地开花的“PTP”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

    他今天赶回来,是为了一笔到期的贷款不能续贷,特意请银行的人吃饭疏通。

    本来也看不上这个小店,在市区大饭店已经安排了,银行的人却指名要来这里吃。

    也是,被人请吃多了,喜欢换个口味、吃个特色。

    可是来晚了,没有包间,这个可不行。

    见眼前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不像是本地人。

    顿时心中一喜。

    “哎,对就是你,你给挪个地方,把包厢给我空出来。”牟高峰像对借钱的人催债时的神情。

    闻哲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就摇摇头,不再理他。

    牟高峰有些急,银行的人马上要来,如果一个包厢也弄不到,也太没有面子了。

    他回头看了看跟自己来的跟班小弟。

    那人会意,上来就要扯闻哲的衣服。

    闻哲甩开那人,“干什么?岂有此理!”

    牟高峰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这个外乡佬,敢在这里玩横的?”

    店老板显然是知道牟高峰的来头,为难的对闻哲说:

    “这位朋友,要不你就通融一下,换到下面的座位。

    今天的单子,我今天就给你打个对折,行么?”

    闻哲冷笑着摇摇头,“老板,可没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呀。”

    老板也很为难。

    但害怕把事情惹大,毕竟毛高峰自己得罪不起。

    他就巴望着这书生模样的家伙灵活一点。

    闻哲是图清静的人,换作是别人,态度好一点,也就让了。

    可这牟高峰非但以势压人,还动手动脚,闻哲心中有火,加上这是张静订的房间,他自然没有让出来的道理。

    只哼了一声,纹丝不动。

    牟高峰看看金表,人也快到了,就又对着小跟班使了个眼色。

    小跟班上前,又死劲扯住闻哲的衣领。闻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干什么?”

    “什么事?吵的这么凶?”

    门外一人喝了一声。进来一个身穿警服的人。

    “哎呀,徐所长,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人寻衅滋事哩,快把这家伙扣起来。”

    牟高峰一看,是自己请来陪酒的人,长丰路派出所的徐所长。

    正好,把这不长眼睛的抓到派出所去才解气!

    徐所长立在当中,很威严的看着闻哲,“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闹事,嗯?”

    闻哲乐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一通。

    对方立场一目了然。

    “你是执法人员,应该先问个前因后果吧?”闻哲不动如山。

    徐所长阅人无数,一听这人的普通话有外地口音,看他样子,估计是来长宁旅游的。

    也没有见个同伴。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吓唬一下就可以。

    “我如何执法,不需要你来教我。看你先用东西要砸人,就可以先把你扣起来。”

    徐所长今天来陪酒,是因为牟高峰请的,是福兴银行长丰支行的涂副行长。

    而徐所长的老婆,就在长丰支行工作。这次有个可以提拔的机会。

    想认识一下涂行长,让他帮忙。

    闻哲本来想有警察来了,可以解自己的围,想不到却是如此,正考虑怎么解决。

    他深知,自己初任行长,正众目瞩目之时,如果被人扣上打架斗殴或者寻衅滋事的帽子,即便不影响地位,也会被让不怀好意的人抓住把柄了,起码说自己不检点。

    这时,楼梯上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上来的却是牟高峰的小兄弟,“大哥,涂行长到了,在下面停车哩。”

    牟高峰一拍徐所长的肩膀说,“同志,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哟。”

    就转身下楼去接涂行长。

    徐所长见闻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鬼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逼上一步说:

    “你要是故意闹事,别怪我不气。要是还闹,就跟我去做个笔录!”

    ……

    牟高峰在楼下接到了涂行长,“涂行,哎呀,大驾光临,来来来,楼上请。”

    涂行长四十岁左右,很有派头的样子。望着楼上,一皱眉,“上面怎么乱哄哄的?”

    “哎哟,一个不识相,不长眼的外乡老,想闹事。徐所长在处理哩,你先请、先请。”

    涂行长有些不高兴,“毛总,早说呀,这饭就免了吧。”

    牟高峰的汗瞬间直冒,今天本来就是一餐饭相托两件事:

    自己的贷款、徐所长老婆的提拔。

    这要让涂行长一个不高兴,就都麻烦了。

    他一肚子气就往闻哲身上出。

    这个外乡佬王八蛋,真是碍老子的事!

    他谄媚的拦住涂行长,“小事,一指头就抹平了。”

    说着,安抚好涂行长之后,就先往楼上走,涂行长一脸不耐的跟在后面。

    牟高峰上来,见闻哲依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他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跨进去,当胸扣住闻哲衣服,喝道:

    “给脸你不要脸是么?立即给老子滚蛋!”边说边把闻哲扯到了门口。

    涂行长也是生气,自己在长丰区这一带,也算是个人物,谁见了也要给个三分薄面。

    何况这家店的贷款,也是在自己支行办的,老板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看到上来点头哈腰递烟的店老板,涂行长皱眉挡开他的烟,不满的说:

    “什么情况?吃个饭,也不得安宁!”

    店老板紧张的一机灵,忙说:“是我考虑不周,不知道涂行长大驾光临。今天的,我来请。”

    心中也是焦急,怪这外乡人没有个眼力劲的。

    涂行长哼了一声,他涂行长需要他买单么?

    听到房间里又是徐所长喝斥、又是牟高峰在骂,涂行长也是觉得有点黑色幽默。

    “呵呵,我说牟总,谁他妈的瞎了眼,这么不识相,敢同你为难?”

    他说着,一迈腿,也就到了门口。

    他一看,惊的嘴巴张开,却合不拢了。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忙用手用力搡了搡自己的眼睛,脖子伸出老长。

    这不是上午在分行中层干部大会上见到的,刚到任的闻哲行长么?

    他浑身一软,头上起了一层的汗。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