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人全都整顿衣冠,从屋子里涌出来,跪倒在雪地之上,恭迎封册。
睿王妃也带着楚星月,以及众位诰命夫人从偏房出来,鼻端傲慢地轻哼一声:“好了,起来吧。”
温酒依旧低垂着头,好像没有听到。
睿王妃蹙眉,十分不悦:“本王妃让你起来,没听到吗?”
温酒还是不说话。
楚星月不屑轻嗤:“这种不识抬举的人,就让她跪着呗,姨母你管她做什么?”
睿王妃瞪了她一眼,吩咐旁边知书:“还愣着做什么?温姑娘的腿定是跪得僵了,还不将她搀扶起来?”
知书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上前搀扶温酒,被仇先生挡住了。
“她自己能起来。”
睿王妃眸光狠了狠,听着外面鼓乐已经到了睿王府门口,不能继续耽搁,只能气哼哼地走了。
仇先生轻叹一口气:“姑娘对睿世子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温酒冻得小脸发白,说话声音都带着轻颤。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他这一跪之情。本来就理所应当。”
“姑娘是睿世子的贵人。”
睿王府外。
远远的,仪仗开路,銮仪卫抬着装有封册的黄亭子,由顾长晏以及礼部官员亲自护送着,在鼓乐之中,浩浩荡荡地向着睿王府而来。
顾时与率领众人按照品级跪倒在路侧雪地之中。
仪仗队排列睿王府正门两侧,黄亭子一直抬到正门口放好。
顾时与上前,一撩衣摆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顾长晏方才从黄亭子里取出封册,宣读皇帝册封旨意。
顾时与谢恩,双手高举过头,顾长晏将册封交到顾时与手中。
接下来,便是印绶。
因为是无功世袭,按照长安规制,亲王降级为郡王,因此印绶乃是重新打造。睿王的印绶需要收回。
睿王去世之后,印绶一直由睿王继妃保存。
她自然是不甘心交出这印绶的。
所以才会故意刁难温酒,就是为了激怒顾时与。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只要顾时与敢当众与她这个继母顶撞,她有的是理由,不交印绶,让这册封仪式完不成。
结果,事情并不像她预料的那般,温酒老老实实承受着顾世安兄弟二人的羞辱,并未发作。
门外的顾时与,也十分沉得住气。
而且,最气人的便是,温酒她竟然不识抬举,依旧跪在院子里,不肯起身。
一会儿仪式结束,宾入府,顾时与肯定会借题发作。
自己堂堂王妃,因为护短苛待宾,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睿王妃心里暗自骂了温酒一声,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睿王印绶恋恋不舍地交还给顾长晏。
顾长晏将新的麒麟钮银质镀金印绶交给顾时与。
顾时与一脸庄重地跪谢皇恩,仪式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再起身,顾时与已经是一脸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他向着顾长晏气道:“府上已经备下了宴席,还请督主大人赏脸,入内吃一杯水酒暖身。”
顾长晏目光逡巡一周,犹豫着,点了点头:“也好。如此风雪,护送册封的兄弟们也都辛苦了,就歇一歇再回。”
顾时与命管事招待銮仪卫,自己则将顾长晏请进睿王府。
其他宾自然不敢僭越,尾随在二人身后。
穿过门洞,便是王府正院。
温酒就跪在院子旁侧,身边的水已经凝结成冰,又覆盖上一层白雪。
如烟与仇先生则侍立在温酒身侧,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三人身上全都落了白茫茫一片。
顾长晏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入鬓剑眉拧成一个疙瘩。
顾时与也一脸震惊:“温姑娘?”
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跪在地上的温酒:“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这地上多凉啊!”
温酒已经冻得几乎说不出话。
更站立不稳。
顾时与震惊地看一眼脚下的冰,猛然扭过脸来,愤怒地望向身后睿王继妃等人。
“这是谁干的?谁泼的水?谁让她跪在这里的?”
无人应答。
顾时与愤怒低吼:“我说过,温酒姑娘与仇先生乃是我今日请来的贵宾!要以贵宾之礼相待!知书,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知书上前,跪在地上:“世子爷饶命,是王妃娘娘。她说温酒姑娘冲撞了表小姐,就罚温酒姑娘在这里罚跪。
这些水,都是两位公子泼的,温酒姑娘不让奴婢告诉世子爷,怕您为难。”
后面宾顿时就明白过来,这是睿王妃故意为之。
温酒裙子下摆几乎透湿,冻得身子直颤,连路都走不得。
顾时与冷哼:“顾世安,顾世宁!这是谁给你们二人的胆子!还不速速给温姑娘跪下赔罪!”
顾世安二人完全充耳不闻。
顾长晏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光竟然比这裹夹着雪花的寒风还要冷寒刺骨。
他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把挡开顾时与的手,将温酒打横就抱了起来。
温酒一声惊呼,身子绷得极紧,磕磕巴巴地道:“放,放我下来。”
“闭嘴!”顾长晏冷声呵斥。
她冻得苍白的小脸,因为羞窘逐渐有了血色。
顾时与有些吃惊:“督主大人,这样于理不合,请快些放手!”
顾长晏冷冷地道:“本督一个太监,要什么礼数?”
“可这有辱温姑娘名节!”
顾长晏轻嗤:“别人羞辱她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了?”
顾时与面色微赧:“我忙得晕头转向,压根就不知道。”
“是吗?”顾长晏冷声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慢慢处理你的家事,温酒不能一直陪着你演戏。”
抱着温酒就要离开。
顾时与挡在他的跟前,正色问:“督主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顾长晏微勾起唇角,压低了声音:“意思就是,世子你白多了这二两肉,没种!”
顾长晏抱着温酒,径直绕开顾时与,再分开目瞪口呆的宾,大踏步向着门外走去。
仇先生与如烟紧随其后。
温酒蜷缩在顾长晏的怀里,并未挣扎。
他的身上出奇的暖和,她觉得,自己的脸都火烧火燎的,有了温度。
顾长晏抱着她,直接上马,用身后狐裘大氅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马蹄踏飞地上碎琼,离开睿王府。
马车则被挡住了去路,在泥泞的雪地里打转。
如烟有点着急:“那不是回御史府的方向,督主要带小姐去哪里?”
仇先生袖了手:“去哪里都比留在这里好。”
然后头也不回地回茶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