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之看一眼冷眼旁观的恭王妃,再看一眼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温梨,面色阴沉似水,眸光也变得阴鹜起来。
前世,温梨轻而易举地拿捏着沈将军,让他叛变了顾时与,为自己鞍前马后。
可具体缘由,温梨一直讳莫如深,从不肯坦白相告。
该不会,她真是沈将军与沈氏乱伦的私生女吧?
假如是真的,今日一旦传扬出去,不再是什么秘密,温梨还如何以此拿捏沈将军?
自己也将成为别人的笑柄。
所以,断然不能!
而且,他也已经隐约猜度出来,此事乃是自己母亲一手策划的。
否则,温梨因何原因中毒?为什么恰好就是请来了当初为沈氏诊脉的郎中?这血脉为引更是无稽之谈。
温梨以伯爵府老夫人的性命做要挟,嫁进恭王府。
恭王妃是要以牙还牙!
顾弦之想清楚这一切,权衡利弊,立即喝止了争执之中的林郎中与沈将军。
然后扭脸对恭王妃道:“母妃,今日宾盈门,前院琐事较多,您只管去忙,这里交给孩儿处理即可。”
事情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眼看就要真相大白,恭王妃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温二小姐性命攸关,前院再大的事情也要撂下,更何况,有你父亲照应。”
顾弦之压低了声音:“母亲若是不肯离开,一会儿可别怪孩儿不给您留情面。”
他一脸肃然,面沉如水,恭王妃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破,虽然满心不甘,但仍旧退了出去。
顾弦之又沉声吩咐一旁下人:“今日太医院院正大人就在席间吃酒,你去将院正大人请过来。”
下人满心不解,但是不敢多嘴,一溜小跑出去,一会儿果真带着院正入内。
顾弦之套之后,便拱手道:“今日本世子侧妃身子不适,突然晕厥,烦请大人帮忙给瞧瞧,究竟是何原因。”
院正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前给温梨一番望闻问切,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拔开塞子,搁在温梨的鼻端闻了闻。
温梨竟然就缓缓睁开眸子,醒了过来。
院判向着顾弦之道:“启禀世子,侧妃娘娘只是中了一种极为厉害的迷药,以至于昏迷不醒。现在已经无恙。”
顾弦之再三道谢,命府上下人带院正下去继续吃酒。
沈将军这才暗中长舒了一口气,冷哼道:“适才林郎中言之凿凿,还故弄玄虚要什么亲生父亲的指尖血。
今日若非是院正大人恰好在此,阿梨她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即便浑身是嘴怕是也说不清了。
看来,阿梨中毒一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为,然后想要以此大做文章。世子爷,此事是不是应当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谁指使的?”
顾弦之自然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审问林郎中,万一他禁不住吓唬,老实供认出恭王妃,不好收场。
“来人,将这个野郎中带下去,交给王妃娘娘好好审问。看看究竟是谁指使的?”
立即有侍卫一拥而入,将林郎中带了下去。
沈氏仍旧满脸气怒,不愿善罢甘休:“我女儿今日第一天进门,竟然就设下这样的圈套,想要给她下马威。
此事绝对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否则日后温梨在恭王府,只怕难以立足。”
沈将军一个眼神投过来,沈氏立即闭嘴。
顾弦之上前,冷不丁地,就捉住了沈将军染血的袖口,然后缓缓地向上撩起。
沈将军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一僵。
顾弦之却只是莫测高深地一笑,朝着沈将军的肩膀拍了拍:“骑马颠簸,温大人的血都洒到你的袖子上了。”
沈将军忙不迭地点头:“都怪下官适才太着急,唯恐我外甥女再有什么闪失。”
顾弦之慢慢松了手:“幸好只是有惊无险,时辰尚早,你我到前院好好吃两杯酒,不醉不归,如何?”
沈将军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世子盛情难却,不过今日乃是世子大喜之日,不敢有扰。改日下官再设宴与世子一醉方休。”
“好,本世子送沈将军!”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两人各怀鬼胎地离开。
沈氏这才心有余悸地深呼一口气,后心处已经有微微凉汗。
温梨屏退所有下人,屋里只余了母女二人。
这才正色问道:“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为什么会晕倒?”
沈氏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向着温梨描述了一遍。
温梨的面色越来越沉,不等沈氏说完,便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质问道:“所以适才那个林郎中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氏哆嗦着嘴唇:“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适才院正不是都已经澄清了吗?”
温梨眉眼俱厉:“你少装傻,此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不过是世子爷觉察到不对,有心为你们遮掩罢了!”
沈氏仍旧嘴硬:“你爹这么宠你,你就是你爹的亲女儿!”
温梨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在猎场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察到了不对,也有风言风语。
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我实话实说,万一这幕后之人不肯善罢甘休,下一次女儿未必就有这么幸运了。”
握着沈氏的手忍不住轻颤,显然也后怕不已。
沈氏知道瞒不住,怔忪良久,方才在温梨的一再催促之下,十分愧疚道:
“林郎中说的,是真的。”
温梨瞬间如同被五雷轰顶,整张脸都白了。
她哆嗦着嘴唇,难以置信地道:“所以说,我舅父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沈氏无地自容:“是的,当初母亲居将军府,你舅母正好怀着你扶摇表姐,脾气阴晴不定,你舅父心情烦躁,与我吃酒牢骚,我们酒后一时情动,就发生了那种事情。
后来一来二去,我竟然有了身孕,你舅母知道之后,情绪激动,早产生了扶摇,然后逼着我落胎,送回乡下老家。
恰好那时候,你爹妻子新丧,你舅父便与我设了个圈套,逼着你爹不得不立即娶了我。”
温梨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她不怕自己是沈将军的女儿,哪怕是私生女也好,可自家母亲与舅父乃是堂兄妹啊。
多少要被世人所不容。
一旦传扬出去,自己将声名狼藉。
若非这是恭王府,若非今日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她一定要跳起来,狠狠地,用恶毒的话辱骂沈氏,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
但现在不能。
她躺在榻上,眸光都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