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顾时与便赶来衙门,查看邢捕头的情况。
他依旧满口胡言乱语,并没有什么起色。
便只能进宫去向皇上回禀情况,求皇上宽限几日。
到了皇宫,皇帝已经散朝,正与顾长晏在明华殿批阅奏章。
众所周知,百官递交的奏章,都会先经过顾长晏之手。
皇帝不必再为那些通篇辞藻堆积,歌功颂德,无关痛痒的奏章所累。
顾弦之已经先一步到了。
见到顾时与,唇角浮起一抹讥诮。
顾时与上前跪拜。
皇帝头也不抬:“案子查得如何?可有眉目?”
“回禀皇上,”顾时与沉声道:“案子已经有了进展,只不过出了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
“嫌疑人过量服用丹药,致使神志不清。仇先生正在尽力医治,争取早日取得口供。”
“是吗?”皇帝淡淡地问:“你说的嫌疑人可是指邢捕头?”
“正是,府尹李大人从他家的柴房之中搜出凶器一把,受害者宫房一个,还有官媒档案里遗失的两张受害人资料,因此有极大的杀人嫌疑。”
皇帝“啪”地合拢了奏章:“顾弦之,此事你怎么看?”
顾弦之上前,也一撩衣摆,跪倒在地:“臣以为,这是睿世子故意拖延时间。”
“何以见得?”
“臣已经审问过邢捕头的妻子,除了最后一个案子,邢捕头在几次案发的时间里,都有家人可以证明他不在场。”
看来,顾弦之乃是有备而来。
顾时与若想反驳,就必须承认,前几桩案子的凶手的确另有其人。
或者,就如京兆尹李大人所推断的那般,认定邢捕头乃是为了替张屠户开脱,故意犯案。
无疑,也就是向着顾弦之低头,承认他是对的。
顾时与强辩道:“亲亲相隐,妻子的证词不足以采用。”
顾弦之挑眉:“可仅凭两样物证,你也只能勉强说明,这最后一桩凶杀案与邢捕头有关联。凭什么认定,以前的几桩案子也是他所为?”
“可那屠夫被抓不也是只能说明他有好色之心?其供词驴唇不对马嘴,他对那几桩案子压根一无所知。”顾时与反唇相讥。
“那屠夫已经认罪,而且罪证确凿。他只不过在邢捕头的怂恿之下,意图翻案,故意胡说八道而已。”
“那上一位受害少女又怎么说?”
“自然是邢捕头故意想要替屠户开脱,犯下此案,试图证明凶手另有其人。毕竟,他对于这个案子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模仿作案轻而易举。”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皇帝有些不耐烦。
“顾时与,你言之凿凿说凶手另有其人,在朕面前立下军令状,如今三日期限已过,无凭无据。
且顾世子有证人供词,可以证明,邢捕头与前几桩案子并无关系。你所言不过是牵强附会,无中生有。
君无戏言,此案仍旧交还京兆府尹定案。你愿赌服输,来人,将顾时与拿下,下入大牢之中,披枷带锁。至于温酒……”
“皇上!”顾时与慌忙出声:“臣无能,甘愿领罪受罚。但是臣还有内情想单独回禀。”
皇帝略一犹豫,抬手屏退了顾弦之:“你退下吧。这几日你协助京兆尹破案有功,辛苦你了。”
“能为皇上分忧,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顾弦之得意地看了顾时与一眼,叩头退下。
皇帝这才出声询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时与又看一眼一旁专心致志整理奏章的顾长晏,开口道:“臣知道,凶手并非是邢捕头。”
皇帝撩起眼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明知道邢捕头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拿他做借口拖延时间?”
“邢捕头虽然不是凶手,但他却是知情之人。有人故意栽赃给他,希望可以误导臣等,就此结案。
为了引出幕后凶手,仇先生故意放出风声,说两天之内,邢捕头一定能够清醒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找出幕后真正的凶手。”
皇帝搁下手里的笔,正色望着顾时与:“你们怎么知道,是有人故意栽赃?”
“因为,邢捕头曾经先后数次跟踪并且试图接近我们,就是想要提醒我们他所知道的线索,但是都被李大人故意支开了。
所以我们便怀疑,衙门里有凶手眼线,或者说,凶手就潜伏在府门里,邢捕头乃是被人所害。”
“这也不能说明,邢捕头肯定就是无辜的。毕竟,凶器可以伪造,那被摘取的宫房如何解释?”
“我与仇先生在验尸之后,就故意放出风声,说凶手所用凶器,乃是一柄长约五寸,宽约两指的薄片刀。而实际上,根据仇先生判定,凶手所用的,乃是柳叶弯刀。”
皇帝立即明白过来:“从邢捕头家中搜查出来的凶器正是五寸薄刃,所以说,是熟悉案情之人故意栽赃。
而你们实际上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是不是?”
顾时与点头:“是的。府衙里能有如此神通的人不多,知道仇先生验尸情况的人更不多。
只不过,嫌疑之人也有案发之时不在现场的证据,此案定然另有隐情。臣不敢冒失审问,以免打草惊蛇。”
“你们在等着对方对邢捕头下手?”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长晏突然顿住手中的笔,抬脸出声询问。
“是的。只要能将对方现场抓获,对方就再也无法狡辩。”
“那现在谁在府衙?”
“仇先生与温姑娘。”
“只有他们二人?”
“防守过于严密的话,对方没有下手的机会。”
顾长晏突然面色一沉:“可你就不怕,他们会对仇先生与温酒下手?”
“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嚣张?”顾时与笃定道:“更何况,仇先生也并非是文弱书生。”
“可万一凶手精通药理,识破仇先生的请君入瓮之计,迟迟不动手呢?你又如何收场?”
顾时与一噎。
“再多给我几日时间,相信定能找到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第七个即将受害的女子呢?她能保护自己吗?你就不怕凶手再次向你挑衅?
此案需当机立断,而不是等,将主动权交到凶手的手里。”
“此事督主大可放心,我已经派人日夜巡查第七个凶杀现场,凶手若敢继续作案,无疑就是自投罗网。”
“女子名节大如天,等到凶手最后行凶之时,即便能抓获,或许已经迟了,又是一条人命。”
顾时与被驳斥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