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一口气梗在胸口,五脏六腑拧成一团,早上连饭都没吃跑过来,灌了一肚子寒风,胃里绞痛得很。

    她无力地开口:

    “我也想让你哥出来,但两百万真的太多了……”

    “不多。”谢松寒语气缓和,似在恳求,“嫂子,只要你想让我哥出来,就不多。”

    “……”

    “当初因为他过失杀人,那家人不能给他判死刑。我前两天得到可靠消息,他们要把我哥弄死在监狱里,所以我才急着见你。”

    “可……”

    “嫂子,等我哥出来,我们一起回潮城。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我们才是一家人。”

    温秀推开他的手臂,脚步虚浮,脑子里一片空白,踉跄着出了门。

    谢松寒盯着她的背影,抽出一根新烟搭在唇间,点燃。

    “秀秀走了?怎么不吃碗面?”

    “嗯,走了。”

    ——

    外面飘起霜雪,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漫眼灰白的色调总是有一股凄凉的意味。

    温秀把脸埋进围巾里,呼吸出的热气遇冷凝结在长长的睫毛上,双手插进兜里,单薄的身体被寒风吹透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更不知道怎么凑够那两百万。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转眼,谢柏寒都进去三年了。

    想起曾经的未婚夫,她的心更乱。

    在外面像具幽灵般游荡了一整天,她最终还是回到了棕榈滩。

    进门的那一刻,别墅里的欢声笑语骤然停止。

    温秀默默走进去,闵望野见到她,皱起小眉头,神态跟闵京白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扒出来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温秀,你就是在骗人!你走!”

    温秀被冷热空气激得难受。

    桂嫂忙阻止闵望野:

    “小野,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太太是先生的妻子,这里是太太的家,她怎么不能回来?你快吃你的零食吧,那么贵不要浪费了。”

    “不!她不是我爸爸的妻子,我妈妈才是我爸爸的妻子!是她自己说要走的,骗人精!她就是喜欢我爸爸的钱!”

    “小野,这都是谁教你的……”

    温秀淡声对桂嫂说:

    “没事。桂嫂,我先上去了。”

    说完,她朝楼梯走去。

    闵望野望着温秀的背影,气鼓鼓地想——

    她怎么不批评他了?

    看,她就是心虚!

    哼!

    他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看动画片,吃健康营养的专属零食。

    温秀一抬眼,面前出现男人高大幽沉的身影。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两百万……温秀咬唇,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进来。”

    闵京白说完这两个字,进了房间。

    温秀咬咬牙,跟上去。

    刚进门,一个行李包迎面扔在她脚边!

    她的东西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这一刻,温秀想一走了之。

    要不是闵京白的声音响起,她就要迈动脚步了。

    “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问她。

    温秀舔舔唇,指甲抠进掌心。

    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她要离开他!

    她不要给一个白眼狼当后妈,更不要做别人的替身。

    她是她自己,她是温秀,她不要委曲求全!

    “……”可她垂下眼,强迫自己封住嘴。

    “说话。”

    闵京白并不打算放过她。

    他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每一步都践踏着温秀的尊严。

    “……咳……”

    温秀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我明天去上课,每天……要上多久?”

    闵京白停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他似乎在洞察着什么。

    就在温秀即将顶不住时,他终于下了这个台阶。

    “我让江铭给你发课程表。”

    温秀松了口气:

    “好。”

    “现在把你这堆破烂给我扔出去。”

    “……不是破烂……”

    温秀不情不愿地反抗着。

    扔了她仅有的行李,等同于扔掉她仅剩的尊严。

    闵京白眯起眼,蹲下身挑起一块白色轻薄的布料。

    “掉地上了还怎么穿?还有……”

    温秀脸一烧,立马抢走她的小内。

    闵京白却又拿起一套保守的棉质睡衣裤,上面还印着小碎花。

    “这种土里土气的东西不准再买回来,我缺你穿还是缺你用了?”

    闵京白当着温秀的面,脚一扫,把地上的东西通通踢出房门。

    “来两个人,把这些垃圾处理一下!”

    他一声命令,桂嫂急忙带着佣人上楼来清扫。

    闵望野也跟着跑上来,看清是温秀的东西,噘起嘴任性地一顿踩。

    他真的好讨厌温秀!

    温秀犹犹豫豫的,想张口要钱……

    闵京白没空儿跟她继续浪费时间,径自去书房忙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温秀盯着闵京白床头柜上多出来的一张合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的很像,至少有七八分的样子。

    只不过,她的鼻梁一侧有颗小痣。

    不像照片上那个女孩儿,白皙的小脸儿上干干净净的,一丝瑕疵都没有。一双水灵灵的鹿眼好像会说话,樱桃小口秀气恬淡,偏偏黛眉英气,鼻骨立体。

    温秀暗叹,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从内向外的自信,光芒万丈。

    她苦笑,她就算再像,又有什么用?

    和容熙一比,她暗淡无光,不见天日。

    照片上的容熙穿着校服,显得清纯稚嫩;而闵京白身上焕发着大学生的青春和活力,算着距离现在应该有六七年的时间了。

    闵京白搂着她,靠在她身上。

    而容熙则一脸嫌弃,跟她的面相一样,很是骄纵。

    温秀笑了。

    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人能拿捏住闵京白。

    这个人就是容熙。

    ——

    第二天,天不亮温秀就起床给闵望野做早餐。

    这孩子肠胃脆弱,乳糖不耐受,只能喝舒化奶。但他嫌难喝,一让他喝他就故意吐得哪里都是。

    所以温秀只能耐心地找来“牛奶伴侣”,给他做一些牛奶馒头,牛奶鸡蛋布丁,牛奶燕麦粥之类的,哄着他喝。

    早餐做好,她上楼叫醒闵望野,抱着他洗漱,给他穿衣服。

    就像这两年来的日复一日。

    闵望野满心期待着温秀离开,就这么泡汤了。

    他恶毒地辱骂温秀:

    “你这个骗人精!乞丐!我姑姑说了,你抢我妈妈的男人,非要给我当后妈,你不要脸!”

    说着,他故意用力搅动碗,牛奶粥洒了三分之一。

    温秀握住他的小手:

    “你好好吃饭,不然我告诉你爸爸了。”

    恰好这时,楼梯上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闵望野果然消停了。

    温秀用勺子舀起粥吹了吹,喂给他。

    “我不喝,你的口水都吹进去了,有细菌!”

    温秀听了,把这口粥咽进肚子里。

    “那你自己吃。”

    “哼!”闵望野轻蔑地一蹬两条小短腿,在他爸爸面前乖乖吃起饭。

    温秀看着闵京白坐下,鼓起勇气,刚要张嘴——

    “爸爸,圣诞节就快到了,妈妈能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吗?”

    闵望野冲着他爸爸笑嘻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