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就听身后的男人不耐烦地吸口气,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向他。

    他这个大老板,床气是很重的。

    温秀先发制人:

    “你儿子说不想吃我做的饭,前天把我做的早餐都倒进垃圾桶,我来不及了才给他买了外面的早餐,结果他肠炎又犯了。”

    闵京白自然向着儿子说话: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叛逆调皮,他说的话能当真吗?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不管他,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那是你亲儿子,要做你做。”

    温秀说完,翻个身闭眼。

    五分钟后,身旁的床垫一阵翻涌。

    男人穿着海青蓝的丝质睡衣,披上灰色的毛衣外套,下楼去了。

    温秀一个人占据大床,真舒服。

    躺到七点半,她才起。

    她收拾好下楼后,餐桌上的闵望野正大口吃着他爸爸给他做的早餐。

    满口留油,津津有味。

    看见温秀下来,他故意大声说:

    “爸爸,你做的早餐真好吃,又营养又健康!以后都不要让温秀给我做了,妈妈一听温秀给我做的东西,都直皱眉。”

    “爸爸,我见过妈妈做的食物,摆盘都好漂亮,妈妈说你很喜欢吃她做的菜呢。”

    “不对哦,好像是我记错了,是爸爸每次做给妈妈吃,爸爸很疼妈妈呢。”

    温秀套上棉衣,拢拢乌黑柔亮的发丝,拿起包准备出门。

    闵京白在餐桌上远远地叫住她:

    “你跟司机送小野去幼儿园,这都忘了?”

    温秀背对着他说:

    “今天拉朵来谈判,我要接待,快迟到了。”

    “那就别上班了,你的工作是人就能干,公司不缺你一个。”

    温秀穿鞋的动作顿住,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他。

    闵望野这时也笑嘻嘻的,餐桌下的两条小腿儿兴奋得直晃荡。

    温秀冷冷道:

    “作为上下级的关系,您刚刚的话有失风度。”

    闵京白不以为然:

    “这是在家里。”

    温秀想说,他又没把她当家人。

    可闵望野的机灵劲儿又上来了,嘴里塞着食物也要插一嘴:

    “爸爸,妈妈才是我们家的人呢。”

    温秀不打算因为这对不可理喻的父子俩生气,推开门走了。

    ……

    到了科维,莫西指着手表训道:

    “这两天无故旷工,今天又踩点儿到,温秀,你是不想干了吗?”

    温秀面露抱歉,提醒道:

    “莫西姐,我跟你请假了。”

    “先斩后奏有用?今天有重要的事,等接待完拉朵的谈判团,再跟你算帐!”

    莫西盛气凌人地走出办公区,其他同事跟着,目光风凉。

    温秀默默走在最后面。

    一楼大厅,几个部门的员工严阵以待。

    三辆商务车陆续停在门口,拉朵来的人不少,除了国内外的时尚大咖外,自然还有资深的谈判专家。

    闵京白是不可能亲自下楼迎接的,何厉申热情地与这些人一一握手,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们便往集团里面走。

    温秀站在接待之列,一个小秘书其实并不起眼。

    但忽然,一名戴着黑白条纹领巾的外国中年来用蹩脚的发音,惊奇地唤道:

    “噢,天哪,这位是容小姐吗?容小姐,你回A国了?”

    他说着,竟专门走过来跟温秀握手。

    莫西忙挡住,笑着解答:

    “怀恩先生,她只是我司一名普通的秘书,不是容小姐。”

    所有人都看向温秀,目光各异。

    不知情的像在说:

    原来只是个小秘书啊。

    科维的知情人则纷纷面露嘲讽,明晃晃地刻着四个大字:

    就她,也配?

    怀恩先生这才恍然大悟。

    但见温秀,在所有轻视、或轻蔑的注视下,站得笔直,肩平头正,一派从容。

    她隔着莫西,朝怀恩先生不卑不亢地点了下头,甚至还带着干练的微笑。

    怀恩先生没说什么,随着谈判团上楼了。

    但这个波澜不惊的小秘书,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浩浩荡荡一行人上到二十八楼大会议室。

    温秀作为闵京白的秘书,虽然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但她理应陪同。

    但莫西却一伸手,把她拦在了会议室门外。

    “你不用进去了,准备好茶水咖啡,随时待命。”

    这是茶水小妹的活儿啊。

    温秀不动声色,等所有人进去后,关好门。

    作为秘书,进去只有脚踩高跟鞋站着的份,甚至还要屈着腰等待老总吩咐。

    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温秀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摸鱼。

    会议持续到下午三点,温秀坐得快要睡着了,懒洋洋的。

    突然,会议室的门大敞。

    黑压压的人鱼贯而出。

    温秀立马站起来,一抬眼,对上闵京白清冷的目光。

    科维的高层和谈判团一齐去用餐。

    员工们则留下收拾会议室。

    同样的,温秀该去伺候她的顶头上司——闵大总裁。

    但莫西一指,温秀就被归到打扫人员之列。

    温秀其实求之不得。

    她在家里面对着那父子俩吃饭都快吐了。

    莫西踩着恨天高硬生生站了好几个小时,腿都有点打弯了,还能跟着去餐厅。

    温秀不得不佩服她。

    “今天谈判中,科维又多争取五个点,多亏了容小姐!”

    “就是呀!算着时差,容小姐那边应该是半夜,现在都凌晨了,还坚持守着视频会议,真让人感动。”

    “哎呦,用得着你感动吗?要感动也是咱们闵总感动啊。”

    “我今天真是现场磕到了!闵总和容小姐对视,那眼神都能拉丝了,真的好配呀我的妈呀!”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凑在一起低声尖叫。

    温秀默默地收起每个座位上的纸质资料,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这时,会议室门外响起莫西熟悉的声音——

    “怀恩先生,您不用着急,您的手稿一定不会丢失的。”

    “温秀!正好,你帮怀恩先生找一下他的手稿,就在你右手再数两个位置。”

    温秀不急不缓地过去,果然有时装的手稿。

    她扫一眼,觉得这些线条很有趣。

    她小心地捧着手稿过去交给怀恩。

    “怀恩先生,这些没有人动过,您放心。”

    怀恩接过,一双琥珀蓝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温秀,心中有丝怪异的感觉。

    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对温秀表达歉意:

    “抱歉,今天早上我认错人了,貌似给你带来了尴尬。”

    温秀云淡风轻地笑笑:

    “没关系的,没有什么尴尬。西方人和东方人辨认彼此时,都会有一些脸盲,这是很正常的。”

    莫西打断他们的对话,似笑非笑地嘲讽温秀:

    “你还懂西方东方呢?行了,怀恩先生,我们该去餐厅了。”

    “跟新闻上学的。”温秀冲怀恩道别,“您慢走。”

    怀恩先生脸上带着笑意,临走时问:

    “你叫什么名字?”

    温秀缓缓念了遍自己的名字。

    怀恩重复两遍,发音越来越标准。

    莫西带着怀恩离开时,回头瞪了温秀一眼。

    温秀撇撇嘴。

    身后,传来员工们不屑的议论声——

    “就她还能跟容小姐比?容小姐那气质,明星都比不上。”

    “人家容小姐的父母生前就是有名的艺术家,容小姐对艺术更是有精妙绝伦的想法。尤其是她的画作,年少成名,要不怎么就连怀恩先生这种设计大师都如此膜拜她!”

    “哎呦,那怀恩先生今天也是忘戴眼镜了,竟然把那个村姑错当是容小姐。”

    “太搞笑了,她连给容小姐提鞋都不配。”

    几人奚落着温秀,声音不小,一点都不怕得罪她。

    谁让她是“小三”,是科维上上下下的“公敌”呢。

    而且这个“上”,可是他们闵总。

    温秀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突然看到闵京白给她发的消息。

    往外走时,她瞥到窗台上那些被另外几人乱放的资料,默默地扳开窗户卡锁。

    “喂,你怎么走了?”

    “脸上挂不住了吧?”

    温秀回头晃晃手机:

    “我去接闵总的儿子,不信,你们去问闵总。”

    “切。”

    “当后妈当得真有劲头。”

    “真够贱的。”

    温秀不还一句嘴,就像没听到一样。

    刚走出科维大厦,迎面一阵刀子般呼啸的寒风。

    周围路过的人纷纷抬头看。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坠落。

    温秀的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快!二十八楼打来电话,会议资料全都被风吹出来了!”

    “哎呀,你们看那些,不知道要刮到哪里去了!”

    “啧啧,会议室里那几个人完了……”

    温秀伸手打了一辆车,离开了,到幼儿园后不忘要发票,这得报销。

    “温秀,怎么又是你?我要给爸爸打电话,我不跟你走!我要我妈妈!”

    温秀循着这清脆骄纵的童声看向里面。

    闵望野眼泪汪汪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仇恨。

    老师抱着他走出来,解释道:

    “小望野跟其他小朋友吵架了,还动手,家长带回去安抚一下吧。也要让他记住,不能跟小朋友们打架哦。”

    温秀点头致歉,好不容易把倔犟的小家伙带上出租车。

    她问:

    “为什么跟小朋友打架?”

    “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