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声音陈新宇觉得有点熟悉，这才想起自己前后打了两次五百万的收款人貌似就叫侯浩然。
“这人……。”
林渊一摆手，从沙发上快步走向门口，越过侯浩然往外张望。
“不用看了，我一个人来的。”
“哦……？”林渊多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下侯浩然觉得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了些，眼镜片看起来脏兮兮的，“过来喝茶吧。”
侯浩然也不气，跟着林渊坐到了沙发上，接过林渊倒的茶喝了一口也不说话。
对侯浩然这人林渊说不上是什么观感，说他是条汉子也对，说他靠赖上自己讹钱更是事实。
当初澡堂子刚开业，林渊是怕事情搞大了揽不上会员这才甘愿被他讹走了一千万，现在澡堂子人满为患都不接收新会员了林渊自然不再担心有人闹事。
闹。
随便闹。
别说百八十个乡亲。
就是来上两千人林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侯浩然不来林渊还顾不上想起这货，现在来了正好，之前拿走的那一千万林渊觉得是时候跟他讨个说法了。
“老侯，你是不是觉得每次你来都能从我这拿到钱？”
侯浩然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没看林渊只盯着杯子里茶，“我不是来要钱的。”
“哦？说说看。”侯浩然这句话让林渊大感意外。
侯浩然手中转杯子的动作加快，面色涨得有些发红，沉默了半晌才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请我帮忙？老侯你是不是喝多了？”
林渊觉得侯浩然这人还真挺有意思，为了报恩林向东宁肯打断腿也要坑自己，现在竟然上门找自己帮忙，他还真说得出口。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这次来就是跟你道歉的。”
“老侯你没事吧，帮林向东你帮到底我还敬你是条汉子，道歉是什么鬼？林向东不带你玩了？”
“不是，是我知道了他根本不是我们村的恩人，他就是头披着人皮的狼。”
“嘿，接着说。”
林渊立马来了精神，老侯这话说的明显是要反水啊，之前的恩人一下变成了狼，这事林渊绝对感兴趣。
给侯浩然续上茶，林渊招手跟陈新宇要了两根儿带凉味儿的烟，一根儿递给侯浩然，一根儿留给自己。
陈新宇帮忙点上火，侯浩然深吸了一口然后喷出一大口烟雾，才半转过身子面向林渊。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家在百里外的旱屯……。”
二十分钟后，侯浩然讲完跟林向东的事，林渊兴奋的一拍大腿，这下自己又找到一个整老林家的好机会。
侯浩然家是百里外的一个大村落，叫旱屯，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地儿地下水极深，十井九枯。
就为这，旱屯每年种植的庄稼就真的是靠天吃饭，引地下水灌溉那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种情形自侯浩然出生就一直没有改观，直到全村供他上完大学，侯浩然决心为村子解决缺水的问题。
而要解决，不管用什么方法首先需要的就是资金。
由于没有合适的抵押物，找银行贷款根本就行不通，这事儿让侯浩然一直苦恼不已。
当时侯浩然刚毕业不久，在林家下属的一家商业公司办公室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视察工作的林向东。
当时林向东为了表示对下属企业员工的关心，说的原话是企业是由员工组成的，员工要为企业负责，企业要为员工解忧。
就这么一句话，让侯浩然看到了希望。
当时没有机会，回去侯浩然就给林向东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旱屯的情况，恳请林向东帮忙获得贷款支持。
并一再表明只要有了水，旱屯几千亩的旱地就能变成良田，到时候还上贷款肯定没问题。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林向东竟然亲自给自己打来电话，答应帮旱屯解决两千万的有偿贷款。
后面的话侯浩然还没说，林渊就猜到了七七八八，林向东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做慈善家。
果然，在林向东的授意下，一家咨询公司接洽上了侯浩然。
借款给旱屯两千万资金解决灌溉的问题，条件是拿走旱屯一半儿的土地十五年作为交换。
权衡了一下，侯浩然觉得十五年可以接受，就跟这家咨询公司签署了借款合并土地经营权协议。
再然后，灌溉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侯浩然把林向东感激的不得了，觉得他就是旱屯的恩人更是自己的恩人。
灌溉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土地少了一半，收成还是跟原来差不多，全村人咬着牙节衣缩食每年从牙缝儿里挤出小二百万偿还本金。
好在交给咨询公司的土地到现在还剩下不到五年，都觉得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就算是这样，旱屯的人也都觉得林向东和咨询公司是好人，总是念叨着让侯浩然别忘了人家的恩情。
也就有了侯浩然宁可断腿也要帮林向东坑林渊的事。
侯浩然看清林向东的嘴脸源于三天前。
三天前村子里莫名其妙起火，不但烧伤了几个人还把当年跟咨询公司签署的协议给烧没了。
侯浩然心急火燎的找到这家咨询公司，想补签一份，结果看到人家手里的协议复印件直接傻眼了。
从头到尾看完，这份协议上跟自己手里烧毁的是一个字儿都不差，不过却有两个字变了位置。
十五年变成了五十年。
十和五的位置这么一变，直接多了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后村里的老人不说，他侯浩然要是还活着都已经七十了，这地儿不是一辈子都交到人家手里了吗。
咨询公司不承认，说当时就是这么签的。
侯浩然没辙给林向东打电话，林向东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咨询公司是独立法人，然后就挂了电话。
再打，不接。
一直打，干脆关机。
林渊知道林向东正琢磨着怎么对付自己，自然没空搭理侯浩然，况且这事儿从法律上来讲还真找不上人家林向东。
协议双方一方是旱屯，一方是咨询公司，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诶，咨询公司叫什么名字？”林渊问侯浩然。
“艾泽咨询有限责任公司。”
“法人叫什么？”
“林红。”
原来是肥头大耳的那个，果然是他林家人。
“所以，今天村里人没跟你一起来，就是因为这事儿？”
“这事儿明摆着是他们早就算计好了的，原来是我们瞎了眼儿以匪为友，村里没人埋怨我可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责任。”
林渊都有点替侯浩然上火，身上背着全村人的信任弄来了水不假，可是地没了。
这事儿搁一般人身上不跳楼都算心大的。
本来林渊还想着让侯浩然把那一千万吐出来，想了想觉得暂时还是不提的好。
船不加担担不加斤，自己一句话很可能把濒临崩溃的老侯同志直接给送走了。
最后一根稻草绝对不能从自己手里扔出去。
这是林渊的做人准则。
“那你还不赶紧请律师打官司，过来找我有什么用？”
侯浩然没急着答话，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两支分别递给林渊和陈新宇，引得陈新宇惊叫一声。
“我擦，白盒没标内部烟，你从哪搞的？”
“买，买的。”
“这烟有卖的？多少钱一盒？”
“三、三百六。”
“槽……。”
林渊和陈新宇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理解都这个时候了这货还舍得抽这么贵的烟。
“你是这个，纯爷们儿。”
陈新宇冲侯浩然挑大拇指，林渊点上抽了一口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甚至还不如陈新宇七十五的好抽，粿了两口就扔在了烟缸里。
之所以觉得这烟不好抽，是因为林渊觉得侯浩然找自己的事应该不小。
他不信这见了三次都没换过一身衣服的老侯，平时能舍得抽这么贵的烟，肯定是为了求人好搭话才忍痛买的。
侯浩然闷头儿连着粿了几大口烟，把半杯茶水一口干掉，才抬眼再次看向林渊。
“我这次是来找你救命的。”话说完，侯浩然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林渊面前。
“……。”
林渊屁股底下就像装了弹簧，噌得一下就从沙发绕到了茶几的另一侧避开了侯浩然的正面。
“别扯了大哥，你这忙我帮不了，该找律师找律师，该打官司打官司，就算我能帮上我凭什么要帮你，白讹了我一千万……。”
“不是这事儿。”
“不是这事你说这么多干嘛？啥事儿我也帮不上。”
以怨报德的事林渊不会干。
以德报怨的事儿林渊更是不会干。
这两件事同样重要。
“村里有人就要死了，医院治不了，我见过你澡堂子的神奇只有你能救命，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咣、咣、咣……。”
侯浩然一连三个响头，差点没把地砖给磕碎，额头顿时黑紫一片，惊得陈新宇一把薅住了他后衣领。
“得了得了，这砖挺贵的，好几十一块磕碎了再施工就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侯浩然此时眼睛发红，也不管陈新宇薅着自己还要给林渊磕头，却被林渊一声喊给定在了原地。
“磨磨唧唧的你早说啊，五百万一个办了会员来一个我救一个。”
“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不是，你从我这讹走一千万才多长时间，花没了？”
“给村里修路了。”侯浩然都带上了哭腔儿。
林渊无语，这个侯浩然还真不贪心，为了村子什么都舍得，这么多钱竟然不见钱眼开，这种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把我的会员让出来，我不要了……。”
“不行，会员都是登记好了的，规定不许转让。”
听侯浩然说是帮人治病的事，其实林渊心里已经准备帮忙了，系统该救要救的建议自己还是得采纳的，只是不能轻易答应这货就是了。
林渊一口回绝，侯浩然颓然的坐在地上一脸的无精打采，然后重重的叹口气嘴里念叨着“自作孽不可活。”
起身就往外走。
“你等会儿。”
林渊心里暗骂，觉得这货出去八成会打个车去跨海大桥上往下跳。
特瞄的，要死也别死老子手里啊。
“给我打欠条。”
正往外走的侯浩然听到林渊的话，腿一软噗通又坐在了地上，转头茫然的看向林渊，“打什么欠条？”
“槽，大宇把他给架回来，这货失心疯了。”
坐回到沙发的侯浩然很快就搞懂了林渊的意思，这是肯帮自己了，欣喜的接过小李递来的笔，打下了一张两千万的借条。
“老侯，欠条是有法律效力的，不是多打了就不用还。”
“我知道，没多。”
“会员费五百万。”
“嗯，四个人。”
这回是林渊想错了，以为只是一个人，“说说情况，什么病？”
“三天前着火，资料室四个女孩大面积烧伤，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你说四个女孩？”
“嗯，是啊。”
林渊心里一阵恶寒，这真是怕啥来啥，怎么又跟一群丫头片子扯上了医患关系。
再说了，自己一个男士专用的澡堂子，整四个女会员进来洗澡，这不是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