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院门响了几声,过了好一阵终于嘎吱一声慢慢悠悠被人拉开了。
一个白发苍苍、戴着一副老式眼镜,凹陷进去的一双眼睛总透着一股阴翳的老人站在门口。
目光有些冰冷警觉的上下打量着我们。
“您好,您是黄厂长吧?我叫张彤,这是我哥哥张峰,是我父亲张成让我们来拜访您的!”
因为担心哥哥的病情,张彤率先开门见山道明了身份。
一听到张成这个名字,老人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
挺古怪。
说不上是不愿意提及的避讳,还是对于某些事情的恐慌。
尤其是在看到容貌比他还要更显苍老的张峰以后,黄天成眼神里的惊慌明显更加难以遮掩了。
“你又是谁?”
黄天成并没有立马让我们进屋,转而又把透着警觉狐疑的视线放到了我身上。
“我是殷森的助手,特地来了解下黄厂长您家的情况。”
“到松江的时候我已经给黄厂长您打过电话,可惜没打通,殷教授特别交代过事情紧急,我就一路打听了过来。”
“正好路上碰到了张彤。”
亮明身份和来意后,我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张写有地址和联系电话的A4纸。
看完A4纸的联系方式和地址,黄天成眼神里闪过一丝期许,可再一看我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眼神里闪烁的狐疑却又更加浓郁了几分。
“黄厂长要是还有疑虑,可以联系殷教授求证,当然您要是信不过我,也劳烦亲自跟殷教授说一声。”
要是能不管这些事,直接继续北上去天池。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黄天成显然没打算给我这机会。
“这位小师父莫要见怪,是我唐突了。”
“既然是殷教授安排来的,那自然是有真本事。”
“三位先进屋吧。”
说着,黄天成这才完全拉开院门,让开了一条路招呼我们进院子。
我帮忙搀扶着张峰,然而刚迈步跨进黄天成家院子的那一瞬间。
我就忍不住心头一紧。
松江已经大雪纷飞,西岗油田也是一片银装素裹。
室外温度起码也得零下八九度,可黄天成家院子里头不仅仅是冬日的寒冷。
更是处处透着一股阴冷。
除此之外,整个院子虽然收拾的很整洁,但却是任何生机都感觉不到。
有人可能说这死冷寒天的,难不成你还想看到春日里生机勃勃的场景?
这不开玩笑呢嘛。
表面上看的确是如此,可就算再怎么死冷寒天。
一家人长期居住的院落,总归是会有一些生机气息。
黄天成家院子里却没有,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
真的压根就不像是活人居住的院子,更像是躺满尸体的坟墓、太平间。
和王姐说的一样,黄天成这人性格很是阴翳沉闷,完全没有北方人热情好的感觉。
招呼我们进院以后,也就没在说过一句话,只是低头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把我们领到厅,才指了指椅子说了第二句话。
“请坐。”
北方这时候家家户户屋里头都是通着暖气、烧着热炕的。
黄天成家也通着暖气,但屋子里的温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暖和,依旧是透着一股子阴冷。
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黄天成家的屋子,除了面朝外头会被过往行人看到的窗户,其他门窗全都是用很厚、半点不透光的黑布遮起来的。
刚进院子的时候,我就说过黄天成家感觉不到任何生机气息。
进了屋子,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根据王姐讲述,黄天成一家四口住在一起。
可我却感觉不到屋子里还有活人,甚至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黄天成,我也感觉他不是个活人。
只是个会走路、会说话的死人。
但他绝对不是死人。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上,着实让我一时之间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时候黄天成给我们端来了三杯茶。
点头说过谢谢,我伸手一拿杯子,却是手上一僵,张彤也是黛眉微微皱了一下。
除了三伏酷暑,家里来人,主人家可能会用凉茶、冷饮招待人解暑。
一般情况下待用的都是热茶,更何况是在冬季的北方。
暖气足北方倒也有吃冷饮降燥解热的习惯。
可前面我就说过黄天成家屋子里头,温度比外头高不了多少。
而黄天成给我们上的茶水,却是冷茶。
不是凉茶。
就是冷茶。
我不着痕迹放下茶杯,又重新仔细扫视了一圈屋子里。
很快就发现了一件更让我惊愕的事情。
黄天成家不仅喝的是冷茶,吃的东西也全都是冷食。
为啥我如此确定。
因为他家厨房里的灶膛,没有任何生过火的痕迹,其他用电、用气的炊具,也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有人可能会说,黄天成老婆承包着饭店,生意做那么大,人家从来不在家里吃饭,自然用不着炊具。
但其他痕迹,都表明黄天成一家,是在家里头吃饭的。
但凡是清明重阳跟着家里人去祭拜过先人的,应该都知道。
祭拜先人用的肉食,都必须是烹煮到夹生,然后彻底凉透,米饭也是夹生饭。
活人吃热食,寒食祭死人。
“黄厂长,我哥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想您也能猜到这是为什么?”
“这次冒昧拜访,我就是想请您告诉我,当年您和我父亲他到底……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父亲提到的盒子,又是什么东西?”
“只有弄清楚这些,我哥……我哥他才有一线生机。”
担心哥哥张峰的安危,没等我说话,张彤便放下手里的冷茶,站起身看着黄天成苦苦哀求了起来。
“你家的事,是因果报应、是交易买卖。”
“你父亲得到了想要的,自然要付出代价,就算我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也一样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黄天成难得开口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当然如果他说话的语气,能够多一些人气、人味的话,或许气氛能好不少。
偏偏黄天成说起话来,每一个字都透着生人勿进的阴翳。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你就感觉和你说话的他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而是一个冰冷无情、能和你一问一答的AI机器。
听到黄天成说,就算自己说出所有事,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本就只剩下一线希望的张彤,身体一颤,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黄厂长您们家吃了那么多年祭死人的寒食,难怪我从您身上感觉不到多少人气,您这屋子里头也没多少人气。”
“我想这些年因为当初的事,你们家不单单只是一双女儿出了事,而是全家都不太平吧?”
“您把当年的事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也许有办法解决你家的问题,张彤的事也未必没有回旋余地。”
“因果报应、公平交易是不假,可以达成愿望为条件,盗取他人寿元,本就是有违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