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发在一旁听得也是直皱眉头，眼神里充斥着恐惧，额头上细密的冷汗珠子都清晰可见。
这可不是听人讲鬼故事，而是实打实发生的事。
肖建军的确讲的挺渗人，尤其是说他们真的回来这几个字时，几乎每个字都带着颤，连带着眼珠子都跟着发颤。
可我听完除了感觉比鬼故事渗人之外，心里头也泛起了嘀咕。
4号矿洞发生矿难，遇难的矿工一共四个人。
王大山就是其中之一。
按我之前猜测，这场矿难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所以遇难死去的四个矿工才会冤魂不息，接二连三在矿场上闹出动静来。
但有一点前后矛盾。
王大山的冤魂，因为和灰老太太之间的因果恩怨，现在还被灰老太太困着。
肖建军刚刚讲述他亲眼看到死去的矿工回来。
说的是他们。
换而言之，肖建军看到的是住在那间宿舍里遇难的三个矿工都回来了，其中就包括王大山。
发现这个矛盾点，我更加笃定这起矿难背后另有隐情。
不过也不能轻易排除是不是当时肖建军给吓惨了，看花了眼。
毕竟人在高度恐惧的状态下，大脑会自行脑补出一些本身不存在的视觉、听觉效果。
“肖矿长，你确定那天晚上你是看到死去的矿工都回来了？”
我转过头微微眯着眼睛，盯着肖建军追问了一句。
肖建军没明白我问这问题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只以为我是在质疑他是否真的亲眼看到死于矿难的矿工回来了。
“不是许师傅你这啥意思啊？我那晚之后差点没吓到去精神病医院。”
“我看的真真的，还能撒谎骗你不成？”
极力争辩下，肖建军的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气氛随即也变得有些尴尬。
马尚发眼珠子一转，马上站出来打圆场。
“许师傅，老肖这人我还不了解吗，实诚着呢！”
“他说看到肯定看到了，再者说他也没必要再这件事上撒谎骗人吧？”
“咱现在是给矿上驱鬼，又不是在饭桌酒桌上，犯不着吹牛。”
马尚发这一打圆场，气氛倒是立马缓和了下来。
“许师傅，我真没骗您，那晚我真的看到了。”
“看得一清二楚啊！”
我从来没否认肖建军那晚上是不是真的看到死于矿难的工人回来。
当然马尚发说肖建军是实诚人、没撒谎。
也是屁话。
他那晚上就不可能看到王大山的冤魂。
然而肖建军却两次都坚称他看到了、还看得真真切切。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只剩下一种。
肖建军从未接触过神神鬼鬼这些事。
他以为九分真、一分假撒个谎，就能蒙混过关。
等到我处理完矿上闹鬼的事以后，一切也就被掩盖过去了。
至于肖建军想要掩盖什么事，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十有八九就是4号矿洞矿难背后不为人知的隐秘。
“既然肖矿长没看走眼，那就没问题了。”
“我问这些也是为了后续解决问题，肖矿长别往心里头去。”
“给我说说矿难的事吧，既然是死去的矿工闹乱起，前因后果我总得了解一下。”
我压根不指望肖建军能说出矿难的全部真相。
之所以还要多此一问，也是想要试试看能够寻出更多的破绽。
肖建军给我讲了4号矿洞的矿难经过。
看起来讲的很详细，其实遮掩了很多事。
大概经过呢就是4号矿洞发生了渗水。
然后支护结构失稳，发生了坍塌，跟着又发生二次坍塌。
当时正好是王大山他们四个人在矿井下上工。
事发时又恰恰是凌晨刚过。
警报一响，矿上立马组织了人手抢险救人，也立马联系了各方部门。
奈何坍塌的太严重，又是发生在矿井最深处。
一直抢救挖掘到早上，也没能挖开矿洞。
等到各方部门来人，用生命检测仪器一探查。
发现矿洞里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并且还发生了严重瓦斯泄露。
坍塌的矿井下头全是瓦斯，采用大功率机械挖掘的话，搞不好会发生严重爆炸。
“人已经没了，大家伙都很伤心，可也是没办法，为了安全只能慢慢挖了。”
“不过我们也没真的磨磨蹭蹭，靠着人工挖开了一条道，排了泄露的瓦斯，大功率机械立马上了。”
“只是等挖出来，四个工人都没了。”
说到这时，肖建军也是一个劲在摇头叹息，眉宇间更噙着一抹自责。
只不过嘛，我注意他的眼神一直都有刻意躲闪的迹象。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没办法的事。”
“挖出来遗体，肖矿长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遗体被坍塌的石层、煤层、支护结构啥的砸的已经没啥人样了，和一滩烂肉也没啥区别。”
“矿上担心遇难者家属看到接受不了，想着反正人已经没了，也提早通知过家属，一合计就直接送去了火葬场。”
这解释乍一听倒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实则我嘻嘻一琢磨，就发现破绽百出。
的确死于矿洞坍塌、矿难中的人，遗体被砸的稀巴烂、面目全非很正常，遇难者家属看到亲人那般惨状，接受不了悲上加悲，也是人之常情。
可别忘了，鬼魂这种东西，大多数都是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换句话来说，溺水死的人，死后成了冤魂。
冤魂的样子就是他生前溺毙沉入河底时候的样子。
而肖建军、包括其他几个撞鬼的矿工，看到死去工友的冤魂。
仅仅只是身上工服有些破烂、浑身血污。
并不是面无全非、血肉模糊。
说到这可能就有人说了，就不能是王大山他们四个遇难的工人，死了之后发生二次坍塌，给尸体砸烂了？
的确这个解释很合理。
可别忘了肖建军刚刚亲口说了，一直是等到第二天早上，相关部门用生命探测仪器检测，方才确认矿洞里没了生命迹象。
而在此之前，王大山四人还没死。
甚至当时到底发生了几次坍塌、是否真的发生过二次坍塌、之后又瓦斯泄漏。
我都不敢说这些事都是肖建军说的那样。
最大的可能便是其实王大山四个工人，但是在矿洞坍塌以后，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更谈不上死。
包括到生命探测仪器探测时，其实他们四个工人都没死。
他们不是被坍塌的矿层、支护结构砸死的，更不是被泄露的瓦斯毒死。
而是被困在暗无天日、坍塌的矿洞深处活生生困死、饿死的。
这也许就是王家村煤矿4号矿洞矿难的真相。
想到这些，我心里头都是一阵毛骨悚然。
被困在矿洞里活活饿死、渴死、困死。
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当时又该何种绝望。
我实在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