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到地方,远远地那么一看,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长满了野草的荒地一片枯黄,明显有一片人走过的痕迹,而在旁边草丛里还有一条断断续续,类似于某种动物爬过的痕迹。
要说南边林子茂密,有什么野生动物从荒草地里爬过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那条痕迹,明显是跟着人走过的地方爬行出来的,并且方向正好相反。
一来一去。
稍稍有些野外常识的人应当都知道,野生动物即便是老虎、黑熊这一类的猛兽,在野外也是相当谨慎的。
它们在野外行走都会有几条固定的路线,用来捕猎、回巢喝水等等。
这些路线猎人们称之为兽痕或者兽路,经验老道的猎人便能根据这些兽痕一路追寻猎物,甚至能判断出是哪一种动物留下的痕迹。
往往这些兽痕,都是避开人类活动范围的。
不可能像眼前这样,完全是一路追寻着人留下的痕迹出现。
所以那条像是某种野生动物爬行留下的痕迹,未必就是野生动物。
很可能就是牛大炮家昨晚刚刚埋葬到自家荒地里的小孙子。
“但愿还来得及吧。”
心头祈祷一句,我也不敢在耽误时间,提着锄头沿着那条人走过的痕迹,快步朝牛大炮孙儿的墓地走去。
几分钟后,我便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矗立在一片荒地之中的低矮坟头。
坟头左侧土块完全塌陷了下去,我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迅速用锄头掘开了坟头。
眼前一幕彻底让我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小棺材还在,但已经四分五裂,包裹着孩子遗体的小被子也还在,唯独孩子的尸体不见了踪影。
“还是晚了一步。”
呢喃一句,我也顾不上重新填好坟头,忙转身沿着那条牛大炮孙子诈尸,从坟堆里爬出来,寻着人气一路爬行留下的痕迹追了下去。
一路追寻来到村子附近,痕迹便彻底消失了。
我尝试用罗盘来追踪定位,也没法确定准确方位。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牛大炮家孙子昨晚恐怕前脚刚埋下去,后脚便起了尸体。
钻出坟堆以后,便一路寻着几个送葬人留下的人气又折返回到了村子里。
现在牛大炮家诈尸的孙子,到底藏在村子里哪个阴暗角落里我便没法确定了。
也许已经寻着人气,回了家,也许在某家人床底下、草垛里躲着。
任由这样一只已经诈尸的小孩,在村里蛰伏。
对于整个龙门村来说,无异于一枚定时炸弹。
咬死咬伤家禽家畜还是小事,一旦咬伤人,尸毒入体,弄不好就得出人命。
再加上今天晚上村长要带着村里壮劳力大肆捕杀周围野猫。
谁能保证,一网兜下去抓到的到底是野猫,还是牛大炮家诈尸的孙子。
“不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这小麻烦给解决了。”
匆匆折返回到家刚放好锄头,我妈便系这围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见我眉头紧锁、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妈也预感到了事情不妙。
“儿啊,是不是村里真招惹了野猫精?”
“有没有野猫精不好说,但现在牛大炮家孙子已经诈尸钻出了坟堆,成了尸怪,昨晚跟着送葬的人又回了村,现在不知道在啥地方猫着呢。”
一听这话我妈也是吓得脸色大变,旁人不知晓尸体诈尸的恐怖,我妈却比谁都清楚。
我出生那会,我爹的尸体不就被一只老狐狸折腾的诈了尸,险些闯进家门害死我就不说了,躲在人床板底下生生吓死了王老四家媳妇。
“这可咋整?你爹当年诈尸,就惹出了人命!”
我妈吓得手足无措,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
“妈今晚你也去白龙庙和王大嫂婆媳一块打地铺,今晚村子里不会太平。”
“我马上去牛大炮家和他们商量一下,只要他们愿意搭把手,我有办法将那具尸怪引出来。”
草草扒了一碗饭填了填了肚子,我给我妈留了一枚桃木护体符和三枚涂抹过指尖血,又念咒加持过的铜豆子。
并叮嘱她桃木护体符随身戴好千万别摘了,要是今晚碰上啥不对劲的东西,就直接用铜豆子砸。
“妈记住了,你自己个也小心些,在白龙庙有白姑娘护着,应该没问题。”
“嗯,今晚没事千万别出白龙庙半步。”
说完我便转身进屋收拾齐全了今晚会用到的家伙事,火急火燎赶去了牛大炮家。
敲门进屋后,牛大炮和儿子儿媳妇见我脸色不大对劲,也预感到了些事。
“许仙是不是我孙子他真的诈尸了?”
刚刚办完满月酒便吐糟横祸丢了命,死了还要诈尸不得安宁。
这对于牛大炮一家来说,简直是撕开伤口,还要往上撒盐。
可事实就是事实,没法藏着掖着。
我点了点头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刚说完牛大炮已经老泪纵横,他儿子眼眶也红了,攥着拳头就破口大骂。
“遭瘟的野猫崽子!老子今晚非得把你们抽筋扒皮、吃肉喝血不可!”
牛大炮家儿媳妇,就更是哭的险些没背过气去。
等他们一家三口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我这才说明了来意。
“牛叔、牛哥、嫂子,给孩子报仇雪恨是肯定的,可眼下咱们应该先让孩子入土为安,也免得伤了村里人。”
“要办成这事,需要嫂子搭把手。”
“许仙你只管说要我做啥,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都说为母则刚,母亲愿意为孩子牺牲一切。
这话我是深有体会。
我妈是这样,牛大炮家儿媳妇也是如此。
我告诉牛大炮一家三口,现在孩子已经起了尸,会闻着人气行动,尤其是具有血缘至亲的人气,更是能让其感应强烈。
我需要孩子的妈妈等到今晚午夜三刻,由阳转阴阴气最盛的时候,提上一盏引路灯,从村尾走到村头,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乳名。
“就这么简单就能帮到我孩子吗?”
“嫂子这事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很危险,一路上你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万不能回头不能应声。”
“引路灯需要以你自身精血阳气为薪点燃,一旦你回头应声泄了那口气,便会出事。”
这一幕像极了我小时候九岁劫难时,我妈拿着引魂香满村子替我讨封口。
“我不怕,只要能让我那苦命的孩子泉下安宁,要我命都成。”
牛大炮家儿子也主动提出来,要去代替老婆。
被我摇头给拒绝了。
虽说身为父亲,和孩子也有血缘至亲。
可牛大炮家孙子始终只是个刚满月的婴孩,与父亲之间的血缘羁绊远不及十月怀胎的母亲强烈。
再加上刚刚诈尸,其行为很像野外的小动物。
男人阳气太重,未必能将孩子引出来。
商量好,我便着手开始在牛大炮家布置。
在院子周围埋了雷击枣木,只留下院门口直通牛大炮儿子儿媳卧房那一条路。
卧房里我也做了布置。
只要今晚牛大炮家儿媳,能把孩子引出来,让它一路跟着回家,进了卧室。
我就能将其制服,然后开法坛超度。
转眼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我这边还没开始行动。
村长、村支书已经带着人拿着手电筒、家伙事集结起来,浩浩荡荡开始捕杀村子周围的野猫。
我其实很想要阻止,因为这事我始终觉得蹊跷。
奈何三个死者,已经几乎确定就是给野猫咬死的。
血海深仇,我实在想不到理由能说服村里人放下怒火。
乱子从夜幕完全笼罩龙门村那一刻开始,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