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许仙喊得我头皮发麻。
倒不是一具起尸的女尸有多么可怕。
而是这具女尸，是医学院的大体老师，还知道我的名字。
如何能不让我不去胡思乱想。
就在我抬手掐了个剑指，脚下踏起七星罡步准备动手时，女尸歪着脑袋朝我走了过来。
除了一身尸气之外，并没有什么怨气，更没有对我表现出任何敌意。
“许仙，是我啊！”
到了近前，女尸再次开口，说话时歪着的脑袋慢慢直了起来，甚至脸上还极其僵硬、不协调的挤出了一抹透着热情、欢喜的笑容。
“你…你是邓君归？！”
我愣了好半晌，这才瞪大了眼睛，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嗯嗯！”
女尸很僵硬的点着头，脸上僵硬又极度不协调的笑容，也更浓了几分。
“不是……你不是玩偶吗？脑袋还是我去隔壁师范学院美术系给你偷回来的。”
“你怎么…怎么变成我们医学院的大体老师了？！”
“少见多怪，这叫借尸还魂术。”
一道显得阴气森森、又透着几分鄙夷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
我抬起头循着声音一看，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殷森，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轻飘飘的一句借尸还魂，再一次让我心里头不免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借尸还魂，是民间自古便有的传说。
玄门术法中，也的确有类似的存在。
只不过按我师父所说，现如今那些所谓借尸还魂术，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借尸还魂。
现在那些所谓借尸还魂术，其实是本身阳寿还未耗尽，因为某些原因魂魄离体，但三魂七魄之中尚有一些一部分残留体内。
在普通人眼里，人已经是断气身亡，但只要能护住身躯，及时寻回魂魄，是有可能让人重新活过来。
我奶奶当时便属于这种情况，所以师父会带我去拦路抢魂。
若是阳寿已尽，就算抢回魂魄，人也不能借尸还魂。
生死不可逆，这是天道。
至于让冤魂、厉鬼、妖灵这些灵体附到尸体上，表面上看尸体复活，算是借尸还魂。
但其实重新活过来的已经不能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不是人自然也谈不上复活。
而且身体与灵魂，相当于一个萝卜一个坑。
强夺他人肉身，终究会出现反噬。
要是没有这些规矩门道的话，满世界的冤魂、野鬼岂不是都可以随意附到尸体上借尸还魂。
这也是为什么，我认出邓君归以后，尤其是听到殷森亲口说出借尸还魂这四个字以后，会如此惊愕不已。
“不是殷教授你没开玩笑吧？！”
“这具尸身，我记得是咱们学院的大体老师，好像以前也是咱们学院的学生。”
“没错，她生前还是我的学生，她把遗体捐赠给医院用作医学研究。”
“我让邓君归借尸还魂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属于医学研究，尸身自然不会反噬。”
殷森一番理所当然的解释，听得我嘴巴都忍不住逐渐大张了起来。
我与殷森所说的反噬，其实说简单一些，就相当于现代医学的器官移植会存在排异风险。
试想一下你死以后，尸身莫名其妙被其他人占了，然后对方盯着你的身体行事。
你若是泉下有知，会怎么样？
人死以后魂魄和身体，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或者说在身体未曾火化、完全腐烂之前，是存在一种特殊羁绊的。
李家村祖坟里的黑毛僵，就是尸身不腐成了僵尸，李家先祖的魂魄在地下也无法安生，便会日日咒骂子孙后代。
久而久之，这种咒骂就会逐渐演变成类似于一种诅咒的存在，继而祸及子孙后代。
医学院的大体老师，都是生前自愿捐赠遗体，在这基础上，殷森搞一处借尸还魂，貌似还真不会惹来尸身灵魂的反噬。
只是这么搞，我始终觉得有些膈应。
有点偷换概念的感觉。
“殷教授就是殷教授，还是你会玩。”
“邓君归你现在顶着大体老师的身体，最好别在附近、尤其是咱学院里瞎溜达，不然容易吓死人。”
我都不敢想象，要是让医学院里那些老师学生，突然看到大体老师活生生走到他们跟前，会发生什么场面。
“许仙你…你放心，殷教授早就交代过我了，今晚也是第一次出现，没人看到的。”
“而且殷教授说了这只是实验，不会损坏这具尸身，回头也会还回去。”
第一次出来？目前还是实验？
那怎么就跑来找我了？甚至殷森还不厌其烦给我解释了。
总不能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术法了得吧？
转念一想这绝不可能，先不说以殷森深不可测的鬼术修为、道行，完全没必要在我这种小菜鸡面前炫耀。
以殷森的行事作风，也不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
如果不是炫耀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
殷森今晚带着借尸还魂成功的邓君归来见我，是想告诉我他懂得真正意义上的借尸还魂术。
而我身边又恰恰有一个存在，能用到上这借尸还魂术。
白灵素。
见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殷森刀削似的薄嘴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
“总算反应过来了，倒也不算蠢到无可救药。”
“你不是一直担心白蛇妖灵的存在，终有一天会惹来大麻烦吗？”
“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帮白蛇寻到一具合适的肉身，让其借尸还魂。”
“虽然现在我没法保证借尸还魂以后白蛇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人，不过未来一定可以。”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殷森速来阴翳默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科学狂人一般的神色，闪烁的眼神也透着一丝丝疯狂。
至于殷森开出的条件，不仅我忍不住心动了。
白灵素也心动了。
我能清晰感觉到白灵素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自从在天雷之下肉身被毁之后，白灵素最大的夙愿便是重聚肉身、在造法体。
师父虽然说过，只要我和白灵素多多行善积德，终有一天能帮白灵素在造法体。
可这终有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现如今看来这一天依旧是遥遥无期。
“夫君，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送上门的好事，千万要冷静。”
“莫要为了妾身一时冲动落了圈套。”
就在快要忍不住一口答应下来时，白灵素的声音在我心头响了起来。
其实白灵素比我更想要答应殷森，可她不仅能在关键时刻忍下这种欲望，还能及时点醒于我。
这便是我和白灵素道行之间的差距。
“殷教授，您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呵呵，谁告诉你我是好心，我帮你有条件。”
“多少钱？！”
如果殷森只是和以前一样要钱的话，就算他狮子大开口，就算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钱固然难赚，可比起很多东西，钱是最无关紧要的。
“分文不收。”
短短四个字没让我心头一松，反而让我更警觉起来。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这道理我可知道。
“你只需要拜我为师，我不仅替白蛇妖灵借尸还魂，阴山祖印一事我也不再追究，还可以帮你执掌阴山派，告诉你所有关于阴山派的秘密。”
“包括你学业上我也会把你当学生倾囊相授，大四直接读我研究生，学术研究署名也有你一份。”
不说其他，单单只是殷森给出的最后一个条件。
就再一次让我狠狠心动了。
我也不知道鼓起多大勇气、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没有头脑一热答应下来。
如果是在平时，也许我真就头脑一热答应下来。
偏偏发生在阳炎炎送来镇妖司入职申请表，让我加入镇妖司这个节骨眼上。
怎么看也有种殷森要和镇妖司抢人的味道。
“师父刚安排我加入镇妖司，殷教授你又抛来橄榄枝。”
“什么时候我许仙也成香饽饽了？至于阴山祖印，这玩意真不在我手里头。”
我也不确定殷森这孙子是不是借机在试探，反正到现如今他也没任何实证，能证明师父将祖印传给了我。
抵死不承认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我就阴山祖印一事矢口否认，殷森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有些事你不需要要知道，只需要回答我愿不愿意。”
“我考虑考虑。”
直接一口回绝殷森，那不是驳了他面子。
天知道这孙子会不会翻脸。
没办法我只好打太极拖着。
殷森却一点也没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泰然自若的说了句随你。
“除了这事之外，你还得替我办一件事。”
“替我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