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
我听得眉头一皱,心头更是隐隐升起了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
追问之下,雀斑少女告诉我红娘子又叫红娘娘,是本地很早之前许多村庄供奉的一位土神。
随着时代进步、科技发展,现如今许多正派庙宇、道观都已经没有香光顾、香火凋零。
更别提那些名不见传的土神了。
“呵呵,又是土神?恐怕这位红娘娘,不是什么神,而是山精鬼怪吧?”
民间许多地方都信仰、供奉有土神,最有名的当属五猖神。
五猖神也有地方成为五通神,称之为神,其实就是五只成了气候的妖怪。
包括害死马闯的蓑衣三郎,称为神,也有庙宇供奉,实则就是一只大蛤蟆精。
雀斑少女也不反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我爷爷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红娘娘其实就是一只得了气候的鬼仙。”
“陈家湾这片地界,也只有红娘娘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坏了我爷爷布的镇局。”
雀斑少女轻描淡写一句鬼仙,却是惊得我险些没原地一蹦三尺高。
玄门修士也好,山精鬼怪也罢,苦修数百载、上千年,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成仙得道。
所谓鬼仙,并不是北方五大仙那样自称仙家,而是指鬼怪修行到了一定年月、一定道行。
最为大众熟知、广为流传的土地爷、城隍爷,便是鬼仙。
相比起寻常恶鬼、厉鬼、怨鬼,能修到鬼仙地步的鬼怪,最显著的特点便是能全然无惧阳光。
能与阳间活人一样,光天化日下行走世间。
甚至于传说中鬼仙已经不像是一般鬼魂虚无缥缈没有实体,而是已经重新凝聚成了法体。
自从当年那场风波以后,全国范围内山精野怪、各路土神,还包括一些正统庙宇、道观都受到了极大冲击。
莫说鬼仙,就是红衣煞这种级别的厉鬼,都已经很罕见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小小一个陈家湾竟然藏有一只鬼仙。
“要真是这鬼仙红娘娘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让陈小海尸身成煞,这事麻烦可大了。”
“这红娘娘在陈家湾恨久了吧?突然搞么一处,难不成是想让陈家湾生灵涂炭?”
面对我的追问,雀斑少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爷爷提起过陈家湾有红娘娘这么一只鬼仙存在。
“红娘娘在陈家湾具体呆了多久,我爷爷他都说不清楚,反正我爷爷小时候还有人祭拜红娘娘。”
“现在我爷爷他都一百多岁了。”
这特么保守估计也是几百年的老鬼了,不然也谈不上鬼仙。
我都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不知道该说自己个运气好,现在这年头还能撞见鬼仙,还是该说自己倒霉透顶。
原本只是来帮好兄弟处理一桩简单诡异事件。
莫名其妙进了衙门,被抓壮丁拉来帮忙,见识了一起人性阴暗,现在又跑出来一只鬼仙。
“不行,这事我得马上通知爷爷,让他来一趟。”
“真要是红娘娘背后出手,凭咱们两万万搞不定。”
说罢雀斑少女便跑去一旁传递消息去了。
她口中的爷爷,不出意外便是给陈家湾出谋划策、巧妙布局的那位民间高人。
老实说我也挺想认识认识这位民间高人。
而且雀斑少女说的也没错,真要是鬼仙的话,我两搞不定。
“夫君,这鬼仙可不好惹,妾身法体尚在时,也曾与一只鬼仙斗过法。”
“那只老鬼是大隋文帝时生人,游荡在阳世间一千多年,着实厉害。”
身旁一阵微风掀起,许久未曾现身的白灵素凭空站在了我身旁,一脸严肃说着。
白灵素法体尚在时,那可是已经成功走水化蛟,只差一步便能化龙的大妖。
听她的口吻,当时与那只鬼仙斗法,貌似也没占多大便宜。
“先等等看吧,现在还不确定是否真是红娘娘在背后出手。”
“要真是红娘娘,斗不过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跑路。”
“小命要紧,这我知道。”
白灵素突然现身,与我谈及她曾和一只鬼仙斗法的往事,其实就是不放心,想要提醒我量力而行,莫要逞能。
“夫君机敏,妾身自是不担心。”
莞尔一笑后,白灵素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红娘娘一事提醒一下张队长。
还没等我走过去,远远便看到凯丽陈满脸泪痕跌跌撞撞推开人群要往警戒带里闯。
“哥哥!”
“哥哥!”
凯丽陈喊得撕心裂肺,字字句句无不透着悲伤。
若非张队长及时一把扶住,只怕凯丽陈当场就要因悲伤过度晕厥倒地。
一声哥哥,瞬间让不少上了岁数的陈家湾村民反应过来,猜到了凯丽陈的身份。
陈家桥一家三口反应最是激烈,先是一愣,随后齐刷刷抬起头呆呆望着凯丽陈,又同时大张开嘴、伸出手。
想要喊一声、想要过去抱一下凯丽陈,最后却一家三口全都僵在原地。
凯丽陈也认出了陈家桥一家三口,咧嘴笑了起来。
笑得很冷、很悲凉。
然后她猛地挣脱张队长搀扶,疯了一样扑倒陈家桥一家三口跟前,不顾一切拳打脚踢,嘴里大骂着。
“你们还是人吗?还是人吗?”
“既然如此不疼爱子女,还生来干什么?”
“把我卖了,又把哥哥杀了!”
“你们还是人吗?”
相较于国内那些大娘、大婶骂街,上来便是按族谱问候,凯丽陈骂的其实不痛不痒。
可就是这不痛不痒的话,对于陈家桥一家三口而言,犹如钝刀割肉,割的还是心头肉。
陈家桥父子两垂着头,拳头攥的咔咔直响,双眼通红一片,两个西北汉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滚。
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又或许是担心说出真相,会让凯丽陈崩溃。
自从凯丽陈被亲哥哥陈小海卖给人贩子以后,便崩溃到精神不大正常的陈家桥老婆。
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偷偷看着凯丽陈,无数次想要喊一声,却又不敢开口。
骂了一会,凯丽陈抬起手擦了一下眼泪,转过头一脸漠然看着张队长,命令似的喊着。
“张队长,杀人凶手已经认罪伏法,我希望你马上秉公执法,还我哥哥一个公道。”
“把他们全都判死刑!死刑!”
说到最后,凯丽陈已经是在怒吼、在咆哮。
“这个……凯丽小姐,关于你哥哥陈小海被杀这事,它……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家桥一家三口不知如何说出真相,张队长何尝不是如此,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许仙!许仙你傻站着干啥,我带人去捞尸体,你赶紧过来,把咱查到的事情跟凯丽小姐好好解释一下!”
我正站不远处乐得看热闹,谁曾想张队长四处一张望,突然抬手指着我喊了一嗓子。
然后,然后这孙子就带着差人脚底抹油,跑去打捞陈小海尸体了。
下一秒凯丽陈视线投向了我,通红一片的眼眸,让我都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我忙看向王城,想拉上他做个伴,谁想到这孙子干咳一声,嘟囔一句熏得头有些晕,转身也脚底抹了油。
“妈的!还真是好兄弟讲义气啊!”
我骂了一句,凯丽陈已经朝我走了过来,眼见这屎盆子没法躲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我哥哥难道不是被这三个畜生杀害的吗?”
“你哥哥陈小海的确死于陈家桥一家三口之手,具体谁动的手我们暂时也不清楚。”
“另外…其实畜生不是陈家桥一家三口,而是陈小海。”
“当初并非是你父母要将你卖给人贩子,是陈小海。”
凯丽陈一听真相,瞬间如遭雷击呆愣当场,随即踉跄着连连退后,三魂七魄仿佛丢了大半。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哥哥!你在胡说八道!”
“你是在替他们作伪证、替他们遮掩!”
和我预料中一样,稍稍缓过神来凯丽陈并不接受真相,抬手指着我破口大骂。
真相是很残酷的东西,许多时候也让人无法接受。
可不管你接不接受,真相永远不会改变。
“凯丽小姐,我与陈家桥一家三口素味平生,没必要替他们隐瞒真相。”
“也许因为年幼、因为谎言,你自己篡改了记忆,忘了被拐卖的真相,但我想关于陈小海一事为何迟迟探查不清,你应该早已经猜到了真相。”
凯丽陈到衙门报案,又请来律师、记者,加上外宾身份不断给衙门施压。
张队长顶着压力,不止一次带队到陈家湾盘查。
昨日之前一无所获,陈家湾所有人也都异口同声,宣称陈小海半年前就外出打工了。
其实这便是最大的破绽,如果陈小海真是半年前外出打工,怎么可能整个陈家湾的人都知道。
总不见得陈小海外出打工时,整个陈家湾敲锣打鼓欢送一场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所有人一早串通好了说辞。
我能想明白这一点,凯丽陈又如何想不到。
只是她无法接受、也不愿意相信心目中救了自己、一直是自己精神支柱的哥哥陈小海,是个坏人罢了。
“凯丽小姐你若还不信,在场这么多陈家湾村民,他们也许比你了解陈小海,你可挨个问问。”
“至于你被拐卖的真相,你问问这些村民,你母亲是什么时候精神失常,我想也就有了答案。”
压死骆驼的有时候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真相。
凯丽陈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埋着头声嘶力竭的在大吼、大哭。
过了许久,她跌跌撞撞爬起身,疯了一样跑到陈家湾那些村民跟前,抓着人手、抓着衣领不停追问。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只是不住摇头叹息。
沉默,便是最直接的回答。
“陈丽!陈丽你别问了,他说的没错,当年就是小海用一个洋娃娃把你骗出去,交给了人贩子!”
“我和你妈、和你爷爷,和很多人追到大集,你已经被人贩子带走了啊!”
这时候陈家桥红着眼睛、流着眼泪大喊了出来。
“杀了小海,我们也是没办法,被逼的啊!他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啊!”
陈小海堪称陈家湾最大一个祸害,偷鸡摸狗、祸害乡邻,对家人也是拳打脚踢。
一次赌博耍了个一干二净后,陈小海醉醺醺回到家逼着陈家桥拿钱。
家里的钱早给败光了,陈家桥那还拿的出一毛钱来。
陈小海就说了一句话,也是这句话彻底将陈家桥一家三口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