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灯光下,根叔、根嫂黑白色遗像,不知何时竟然咧嘴朝我们笑了起来。
原本平视前方的眼睛,也极其诡异的调转方向,无论从那个方向看,都是直勾勾盯着我和孙祖耀。
“还真是怨气冲天。”
我眉头微微一挑,忙从八卦袋里取出一个红色小布包打开,里头是混入了五谷的香灰。
用香灰在东南角撒了一个挡鬼圈。
“阿祖,你就老实在圈子里待着,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大喊大叫。”
“实在不行,你就盘膝坐下,照我教你的念清心咒。”
“清心咒你还记得吧?”
孙祖耀点了点头,忙快步走进挡鬼圈。
这时候厨房里突然响起了叮里哐啷的声音,听声音像是有人用菜刀在厨房剁肉馅。
这会根叔家,除了我和孙祖耀之外,那还有第三个活人。
“老根,这肉快剁好了吧?别让阿祖和他朋友等着急了。”
“放心吧,马上就好了。”
根叔、根嫂谈话的声音也随之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阴气森森,又显得极其飘忽不定的声音,像是铁丝硬生生往你耳朵眼里钻一样。
让人浑身都难受。
我慢慢转过头朝着厨房看过去,就在我看过去的瞬间,啪嗒一声。
厨房里的灯突然自己亮了起来,灯光却极其诡异的变成了幽绿色。
隔着玻璃,我看到根叔、根嫂就在厨房里,站在灶台前,根叔正举着菜刀在剁什么东西。
一下、一下,砰砰砰的声音格外沉闷、刺耳。
每一下菜刀提起来,明晃晃的刀身上,都沾满了殷红鲜血。
又一次提起来,刀身上沾着一个满是鲜血的眼球,嗖一下立了起来,隔着玻璃满眼怨毒盯着我。
根叔也停下了剁肉的动作,慢慢抬起了头,然后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我。
四目相对,根叔压根没有眼球,只剩下两个不停往外流出乌黑血液的空洞眼眶。
就站在根叔旁边的根嫂,也慢慢转过了身。
幽绿色灯光下,根嫂惨白的脸,说不出的渗人。
一开始根嫂耷拉着双手,面无表情、阴森森盯着我,突然嘴角极其机械的往上一挑,朝我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双手也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慢慢抬了起来。
“别急,马上就可以吃了。”
话音刚落,根嫂手里捧着的血淋淋人头也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人头的五官长相不能说我和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头直勾勾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话,只是一张嘴,嘴里便不停往外渗血。
换了普通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不被当场吓到肝胆俱裂,也得当场晕厥过去。
我只是摇了摇头。
怨鬼害人,最常用的把戏,便是制造各种阴森吓人的幻象,只要你被吓到。
心神失守,阳气自然衰减,届时这些脏东西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要判断鬼物道行,有一个很模糊的标准,便是看这只鬼物怨念、制造出的幻象,有多大影响范围。
就和是磁场覆盖范围一个道理。
根嫂、根叔怨念挺强,可惜终究只是新死之鬼,几乎谈不上道行。
它们能影响的范围,也仅限于厨房、厅这样一小块区域,最大也不过覆盖整个后院。
我祭出一道破煞符直接打进了厨房里。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伴随法咒落地,破煞符爆发出一阵极强阳气。
菜刀叮当一声掉在了砧板上,厨房里血腥恐怖的剁肉幻觉,也瞬间烟消云散。
一声鬼叫,根叔、根嫂化作两股阴风,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饿狼扑食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我退后一步,脚下罡步生风,咬破中指,掐起剑指朝跟前一指,嘴里大喝。
“指地为牢!”
地面上指尖血撒过的地方,猛地爆发出一阵阳气十足的赤芒。
对于鬼物来说,这一道赤芒那就是铜墙铁壁。
铛的一声,好似脑袋撞到金铁上的声音。
根嫂、根叔被再次逼回到了厨房,厨房里阴风翻腾,锅碗瓢盆叮里哐啷摔了一地。
我也不再留手,忙拿出提早准备好的白灯笼,一掐法咒朝着灯芯一指。
灯笼里混入了七星草等特殊草药的白蜡烛蹭一下亮了起来。
烛火也不是常见的红色,而是蓝色。
“黄鸡引路、白灯照魂,速速现行。”
白灯笼往前一照,根叔、根嫂的冤魂无处可藏,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蓝色烛光下。
其实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强行抓住根嫂、根叔的冤魂。
以白灯笼照魂,是最为柔和的一种方法。
蓝色烛光下,根嫂、根叔满脸怨毒盯着我,不停朝我怒吼、质问。
他们都已经偿命赎罪了,为什么我还要把真相说出去。
还要让他们死了,被人指指点点。
尤其是根嫂,若不是被烛光照住无法动弹,恐怕早就不顾魂飞魄散,也要扑上来吃我肉、喝我血了。
阿秋之死的真相,并非是我们三人爆料出去。
而是那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金泉少侠。
对于这件事,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大概只能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摇了摇头,也没和根嫂、根叔争辩、解释,只是提着白灯笼转身朝着法坛走去。
被蓝色烛光照住无法反抗,只能像是飞蛾一样,跟着烛光往前飘的根叔、根嫂,依旧是在不停怒吼、质问。
到最后干脆就是咒骂。
我以白灯笼将根叔、根嫂引渡到院子里时,站在挡鬼圈里的孙祖耀也看到了。
“根…根叔、根嫂,你们……”
“小阿祖啊,我和你根叔对你那么好,你快帮帮我们,去打烂这白灯笼。”
见咒骂、质问丝毫影响不了我心境、神志,根嫂转过头看着孙祖耀,可怜巴巴哀求起来。
说是哀求,其实就是蛊惑人心。
孙祖耀眼神一阵迷茫,神色也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阿祖,鬼话连篇可听不得,你要真为了根叔、根嫂好,就该劝他们放下执念。”
“别忘了,他们已经死了!”
很多人被去世亲朋蛊惑,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心神失守,迷迷糊糊忘了对方早已经离世这一事实。
只要你能时刻牢记对方已经死了,也就很难被蛊惑心神。
试问一个死人说的话,你会信?
我气沉丹田,以狮子吼的功夫朝孙祖耀大喝一声。
滚滚音波,直接单方面碾压了根嫂蛊惑人心的鬼话。
孙祖耀身形一颤,回过神来。
“是啊根叔、根嫂已经死了。”
“根嫂、根叔阿秋的事本就是你们有错在先,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们何必在执着,让许仙送你们安心上路吧!”
说着孙祖耀已经流下了眼泪,人也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将白灯笼放到了法坛上,以烛火照住根叔、根嫂,示意孙祖耀继续劝说。
我则盘膝坐下,开始念诵玉皇经。
以我的道行想要超度根叔、根嫂,单纯念诵玉皇经是办不到的,一定要生前与他们亲近之人。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其放下执念。
这也是我为什么今晚一定要带上孙祖耀的根本原因。
我和根叔、根嫂说白了,不过是萍水相逢。
我在念诵玉皇经的时候,耳畔根叔、根嫂怒吼、质问、咒骂的鬼哭狼嚎声片刻未停。
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孙祖耀哭嚎、劝说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声音还是没有消失。
我睁开眼一看,白灯笼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摇曳不停的烛火愈发微弱。
孙祖耀也已经无力再劝说,只是声音沙哑低沉的在哭。
烛火微弱,根嫂、根叔笑的愈发阴森、猖獗起来。
七窍流着乌黑血液的五官,狰狞扭曲。
“执迷不悟,那也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我冷呵一声,不再迟疑,抬手拿起法坛上提早让孙祖耀准备好的一块玉石边角料。
咬破中指往上一抹,同时祭出一道收鬼符。
根嫂、根叔感觉不到不对,开始疯狂怒吼、拼死挣扎反抗。
啥时间整个后院阴风大作,耳畔全是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好似那一瞬间,整个后院变成了幽冥之地。
等到风平浪静,根嫂、根叔已经被强行收到了玉石之内。
“许仙,这…这就算完事了?根嫂、根叔去阴曹地府了?”
我拿起那块玉石边角料,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两在这里头镇着,那有这么容易完事。”
虽说强行收了根叔、根嫂,可也不能一直将它们镇压。
怨鬼这种东西,就像大坝,若是不能及时疏导,堵的太久,一旦脱困,势必会闹出大乱子。
超度我本就不在行,强行超度我是办不到。
该怎么处置根叔、根嫂一时间到真让我有些犯了难。
听完我的解释,孙祖耀也神情低落了下来。
“要不然,把根叔、根嫂送去寺庙让人超度?或者我让我爸问问看,有没有高僧?”
“高僧?”
孙祖耀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提醒了我。
算算时间慧明小和尚,以身下地狱,超度放下佛珠,拿起屠刀的大通和尚,也该回来了。
我认识的人中,要说超度,慧明小和尚无疑最强。
“阿祖放心吧,我还真是个小和尚,回头我把根叔、根嫂交托给他。”
“他应该有办法超度。”
孙祖耀朝我深深鞠了个躬,没有在言语。
想好如何处理根叔、根嫂,阿秋之死也算彻底落下序幕。
唯一让我担心的,也只剩下罗芳身上的鬼纹。
鬼纹已经出现反噬迹象,若不及早解决,我也不知道会惹出多大乱子。
可正主不愿意,我也没法强求。
之后架不住孙祖耀一家热情挽留,我又在潮州呆了三天。
便买了机票,提前返校。
欠了殷森二十多万,还得赚钱,这次来潮州帮着孙祖耀他们村解决厌胜之术。
最后也只收了六万块,根叔、根嫂、阿秋三人是一分钱没赚到,还倒贴进去不少材料费。
算起来还差十多万外债,狐九妹那边什么情况,也让我担忧。
等我火急火燎赶回租住的城中村,还没上楼放好行李,黄莉莉就抱着小宝从超市里跑了出来,兴高采烈的朝我喊。
“许仙小师父你可回来了,我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那个什么狗屁胡仙姑原来真是个狐狸精,她的算命馆黄了!”
一听这话,我心顿时凉了半截,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是黄莉莉怎么知道狐九妹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