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1日、晴:啊啊啊!今天又没租到房子,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睡大街?
4月12日、晴;又是找房子的一天,一看我大肚子好多人都不愿意租,真迷信。
4月13日、晴:听说根嫂、根叔人很好,我再去求求他们吧。
4月14日、雨天:终于有地方落脚了,还要发大财了,可这是违法的,我害怕万一露馅。
4月15日、阴天;我想了一夜,还是舍不得,我该怎么办?根叔根嫂对我真的很好,还答应给我很多钱,我该怎么办?
4月16日、阴天;我决定了把欠的都还了,今天开始联系朋友找工作好好赚钱。
……
日记写到这儿,后面便没有多少实质性内容,转而是变成了记账本,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
从零零散散的几块钱,到几十、几百。
看这这些账单,在一结合阿秋日记里提到今天开始联系朋友,找工作好好赚钱。
我猛地想起来根嫂说过,阿秋租了她家房子没几天,就开始呼朋唤友,到大排档大吃大喝。
按照根嫂描述,他们老两口是好心好意收留阿秋,还免费让阿秋到大排档吃喝。
阿秋却不懂感恩戴德,还纠集狐朋狗友来大吃大喝。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阿秋呼朋唤友来大排档吃喝,是为了找工作赚钱。
每一笔花费,她日记里都记得一清二楚。
或者说是站在不同角度阐述,说法自然不一样。
阿秋说到底也只是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总认为出门靠朋友、朋友多好办事。
也总喜欢炫耀我认识谁谁,我某个朋友如何如何厉害。
甚至说难听一些,喜欢逞能、死要面子。
其实别说阿秋这样的小年轻,很多人不都这样?
而在根嫂、根叔眼里,阿秋呼朋唤友来大排档吃喝,那便不是找工作,是不学无术,是得寸进尺。
至于这件事孰是孰非,其实我也没法妄下定论。
大概只能说角度不同、年龄不同,看问题也不同。
所谓代沟,大抵如此。
阿秋最后两篇日记都只有寥寥一语。
‘呵呵男人真恶心,都一样。’
‘那有什么好人,虚伪。’
两篇日记写的让我一时间更加摸不着头。
同样也让整件事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许仙,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我就说根嫂、根叔怎么可能害死阿秋!”
“他们对阿秋多好,就是这小太妹不懂感恩、胡搅蛮缠。”
这时候孙祖耀在厨房里冲我大喊起来,最后一句话更是说的斩钉截铁、情绪激动。
我合上日记小心翼翼重新放回抽屉,三步并作两步跑去了厨房。
柜子上孙祖耀翻出来很多一看包装就价格不菲的营养品、滋补品。
甚至冰箱里还有好几罐没喝完的鸡汤。
孕妇需要滋补、要多喝鸡汤,这似乎是大家公认的一件事。
“许仙你看到没,鸡汤就不说了,这么多营养品、滋补品少说也要小几万。”
“那个小太妹有钱买这些?肯定都是根嫂、根叔买的。”
“他们对那个小太妹这么好,死扑街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死了还要祸害根叔、根嫂!”
孙祖耀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说着,满脸的义愤填膺。
乍一看这么多价值不菲的营养品、滋补品,冰箱里还有好多鸡汤,似乎根叔、根嫂真的是格外古道热肠,尽心尽力在照顾阿秋。
可我仔细一琢磨,却不这么认为。
根叔、根嫂是热心肠不假,也不是我过于阴暗。
我始终觉得就算根叔、根嫂热心肠,也不能够如此不惜代价去照顾、呵护一个素不相识的阿秋吧?
几万块并不算小数目,根叔、根嫂家境不错,但一看就属于平日特别节俭的人。
收留阿秋,免费给她吃喝倒也奇怪,几万、几万送营养品,就有些古怪了。
更何况根嫂一开始跟我讲来龙去脉时,都没提阿秋这名字,是我追问下她才说的。
起初我以为根嫂害怕,现在想想似乎是根嫂不愿提及阿秋这名字。
她厌恶阿秋。
一开始根叔、根嫂其实也不愿意租房给阿秋。
既然厌恶、不愿意,又怎么舍得几万、几万的送营养品?
“等等,难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我猛地想起阿秋4月14、15号两天在日记里提到的事。
有地方落脚了、要发财了,违法的事,想了一夜我舍不得。
这一连串乍一看一头雾水的内容,在看到厨房里一堆价值不菲的营养品后,我想明白了。
也许一开始根叔、根嫂收留阿秋,是出于好心,但根叔、根嫂如此下血本照顾阿秋。
压根就是为了阿秋肚子里的孩子。
甚至于根叔、根嫂一开始转变态度,松口收留阿秋,也是为了阿秋肚子里的孩子。
延续香火,是多少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不孕不育、孩子不幸夭亡…总有些人因为种种原因,后继无人。
过继、甚至于令人发指的人口贩卖,也就由此出现。
见我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营养品、滋补品愣愣出神,一心想证明根嫂、根叔清白无辜的孙祖耀,忍不住再次嚷嚷起来。
“许仙,你都看到了吧?我都说了根嫂、根叔就是好心惹了一身骚。”
我笑了笑没去接这个话茬,只是问了孙祖耀一句。
“根叔、根嫂没孩子吧?”
刚刚我所想的一切合情合理,不过始终是推测,需要一些佐证。
面对我没头没脑的问题,孙祖耀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点点头。
“没有啊,但根叔、根嫂对我们、对周围孩子都很好,这是大家公认的啊!”
“走吧,回去再说。”
我拍了拍孙祖耀肩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孙祖耀站在厨房里愣愣出神,片刻后他开口喊了我一声。
我回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孙祖耀胆子小,脑子却很灵活,我问他根嫂、根叔是不是没有孩子。
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奇怪,可不代表他一直反应不过来。
刚刚开口叫住我,其实他就是想问这一点。
只不过在他印象里、在他认知里,根叔、根嫂是一辈子的老好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接受承认根嫂、根叔不惜血本照顾阿秋、收留阿秋就是为了阿秋肚子里的孩子。
恐怕阿秋横死,根叔、根嫂真就难辞其咎。
这是孙祖耀最不愿意看到、最不愿意接受的事。
下楼的一路上,孙祖耀低着头没在极力替根叔、根嫂争辩。
我也没说话,只是一直在想阿秋最后两篇日记里写的事。
‘男人都一样,恶心。’
‘哪有什么好人,虚伪。’
第一篇日记,难道是根叔对阿秋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恶心事?
而第二篇日记,似乎阿秋是连带根嫂,也一起骂了。
根嫂又做了什么对不起阿秋的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重新回到了后院。
院子里多了一套桌椅板凳,见我和孙祖耀下来了,根嫂忙一脸慈祥迎了上来。
也没追问我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解决阿秋一事。
“饿坏了吧?我马上给你们上菜。”
也不等我们说话,根嫂便回头冲外面门店喊了一声。
“老根,还不赶紧给阿祖他两上菜?”
喊完根嫂也转身跑去忙活。
不大一会功夫,根叔端着两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砂锅走进了后院。
第一眼看到根叔,我就情不自禁眉头一皱。
根叔五十多岁,秃顶,看体态以前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眼下却是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身上衣服显得很宽松。
一张脸也是面色暗沉,透着黑气,更诡异的是马上天黑,也没什么刺眼强光,他偏偏就戴着一副墨镜。
端着砂锅走到近前时,我还从根叔身上嗅到了一股没散干净的酒味。
隔着墨镜我也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只不过根叔放下砂锅转身就走。
一句话也不说,完全没有根嫂看到孙祖耀时的热情。
“根叔,你咋还戴上墨镜了?这天都要黑了,也不方便。”
直到孙祖耀主动开口,根叔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嘴角上扬,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眼睛不舒服,角膜炎,医生让戴墨镜挡挡光。”
“根叔您这不是角膜炎,是看了太多脏东西,鬼气入眼、污秽淤积,要是不抓紧治,恐怕得成瞎子。”
我这话绝不是在吓唬人,普通人很难看到孤魂野鬼,是因为阴阳相隔、阴阳有序。
若是普通人看到了,大都是运势低走、倒霉。
阿秋死后,天天晚上纠集周围的孤魂野鬼到根叔家后院开派对。
根叔天天晚上看得到这些东西,现在只是双眼出问题,还没一命呜呼,其实已经算幸运。
听完我的话,根叔身子一颤,隔着墨镜我都感觉到他脸上全是惊恐不安。
好端端谁愿意变成瞎子。
这时候端着菜盘子走进后院的根嫂,狠狠剜了根叔一眼骂道。
“你还不赶紧给墨镜摘了,阿祖说了这小师父可有大本事。”
“你真要当瞎子?”
犹豫了片刻,根叔抬起手哆哆嗦嗦摘下了墨镜。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等看到根叔双眼时,我还是心头一惊,孙祖耀更是吓了一大跳。
根叔一双眼睛像是给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眼眶乌黑浮肿,偏偏眼眶又没遮挡住眼球。
眼球整个凸显出来,也不分清楚白眼球、黑眼球。
整个就是一片血红。
“这…这,根叔你眼睛怎么这样了,许仙你快想办法给根叔治治啊!”
回过神孙祖耀忙转头抓着我胳膊,苦苦哀求起来。
“是啊小师父求你大发慈悲,给老根治治吧。”
根嫂也是不停苦苦哀求。
我没有立马答应,倒不是我没办法治,而是根叔眼睛变成这般渗人模样。
现在看来不单单只是因为每天晚上看到太多孤魂野鬼,导致鬼气入眼、污秽淤积,其中还有阿秋的怨念。
“真做了对不起阿秋的下做事?”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心头激荡起伏的情绪,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已经因为不够冷静,险些错过真相。
要是意气用事,弄不好今晚就不是斩妖除魔,而是助纣为虐。
“根叔您这眼睛,我暂时没啥好办法,等今晚阿秋和那些孤魂野鬼来。”
“先解决它们,我再给你治眼睛。”
根叔、根嫂脸上闪过一丝挺古怪的神色,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就是一个劲跟我道谢。
孙祖耀已经猜到根嫂、根叔不惜血本照顾阿秋,是为了阿秋腹中孩子。
这会我提到阿秋,他也低下头,不再言语。
“根叔、根嫂今晚就别做买卖了,恐怕动静闹得不会小。”
“好,我们这就去关店打烊。”
根嫂、根叔去关门打烊了,我和孙祖耀坐在饭桌旁,一桌子珍馐佳肴,却谁也没动筷子。
气氛说不出的沉默压抑。
“许仙,根叔、根嫂那么好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是坏人。”
终于孙祖耀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阴阳鱼你看过吧?”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一番话让孙祖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根叔、根嫂关了店门打了烊,来到后院热情招待,还一个劲问我们够不够吃?要不在加点菜?
本应该是享受饕餮盛宴,却吃的不是个滋味。
吃完饭,转眼便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我放下筷子,正准备催孙祖耀、根叔他们先回屋子时。
突然已经上了锁的院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