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拖拉机的轰鸣响彻整个清水村,一中村民们跟着送往村口。
三虎子坐在拖拉机上,一路上不停捏着小老太太干瘪的手掌。
哭诉着泪水,悔不当初。
陈峰则是平静的在前方开着拖拉机。
听着三虎子的诉白,只能默默感慨,也是可怜人。
家里边儿出了变故,老子死了,老娘又跑了,卷走所有的钱。
三虎子不管咋干都填不完债务的窟窿。
这才染上的赌博,没想到是万丈深渊……
一步一步,每一次都想翻本儿,翻完本还想再挣,谁知却是全部填了进去。
一来二去,越亏越多,亏到后面实在受不了。
才有了赖账这一想法。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虎子不管咋样,不应该把夏瑶瑶那么一个姑娘家家的丢在那个地方,毕竟是灰色地带,牛鬼蛇神混杂,夏瑶瑶一个小女生在那里面,遭到非礼的概率极高!
还好陈峰及时赶到了,如果他在晚去那么一点点!说不准下,瑶瑶已经被当着众人的面给扒了个精光!
一念至此,陈峰心目中刚刚动摇的情绪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伴随拖拉机的轰鸣,天蒙蒙亮,众人便毅然来到了县城市中心医院。
在医院大门下三户子看着气派的门诊部,心里有些发怵。
演出了,众人都在招呼着把他奶奶抬进去,他却在医院的门口久久不敢往里面踏入半步。
“还愣着整啥,赶紧进来搭把手,你不陪着你奶啊?”
陆忠山看着在医院门口徘徊的三虎子,当即把烟枪从嘴里面掏了出来,敲了敲三虎子的脑袋。
“俺……”
三虎子有些纠结的缠了缠手指。
脸上先前那股傲气劲,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你什么你?赶紧的进来搭把手!”
陆忠山不由分说的将三虎子吱吱拉着往里面去。
“叔,俺家里实在没钱……这住院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心里没底儿……”
三虎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奈与悔恨。
不争气的眼泪在他眼眶之中积蓄。
“现在人命关天的事儿,还说这干啥!走走走,赶紧进来!”
“没钱了,不知道往外借呀?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陆忠山一烟枪敲打在三虎子脑瓜上。
随后众人来到门诊。
伴随他们这乌泱泱一众人进来之后,门诊部的护士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见到奄奄一息的老太太口吐白沫,翻白眼儿,赶忙从旁边推来担架。
……
一阵闹哄之后,老太太被推进了急诊。
只余下一众人在门口。
唯独不见了陈峰……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虎子更是如坐针毡。
想要回村里面去借钱,但是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在村子里面的所作所为,自知这钱怕是难借。
而且也实在开不了口。
他们家跟村里面很多户人家都不老对头。
尤其是他!
仗着自己块头大,体格大,就在村子里面为非作歹,不少户人家都跟他有过节。
而现在他家里出了事儿,仗着平日里的为人处事,别人不借他们钱也是理所应当,甚至连问都不用问!
“你这娃子杵这儿干啥?赶紧啊!回村里边儿去借钱啊!我们这边儿先帮你周旋着。”
旁边七嘴八舌的村民见三胡子,整个人还木讷的坐在原地干等着,不由得纷纷替他着急。
三虎子看着他们焦急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张了张嘴。
刚想说什么却戛然而止。
话到嘴边却全部哑了声。
无话可说……
“你这娃,块头这么大,咋干事儿这么没眼力见?赶紧的呀!”
“人命关天呐!!”
“就是啊!你总不能看着老人家死吧?”
这一刻周边人们的催促,落在三胡子耳中宛如魔音,既是索命的镰刀,又摧毁了他心底的那份幼稚的骄傲……
“俺……俺家……”
说着,三虎子的眼泪从黢黑的眼尾流了下来。
“俺家……没,没钱……”
“没钱了就去借!”
“也借不来啊啊啊啊!!”
噗通!
伴随着最后一道哭嚎声的传响,三虎子,两米多高的大块头彻底跪倒在地上。
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那一天整栋楼都能够听到三胡子那悲怆到极致的哭喊声。
这个迷途的羔羊,第一次正确认识到了自己曾经所犯的过错。
也是他这一生中最为悔恨的时刻。
哪怕因为他这个家庭分崩离析,父母各奔东西的那一夜,他都没有哭的这样彻底。
因为他知道他还有奶奶在他身后默默守护。
可是现在一直宠着她,守着她,惯着她的那个奶奶,那个慈祥的小老太太,生病了,可能要走了,他却无能为力……
三虎子越哭越悲怆,越哭越伤心,边哭边拿自己的大手狠狠的抽自己大耳光子!
啪!啪!啪!!
一时间整个医院走廊不停回荡着三虎子的哭声和耳光子的声音。
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将面前所有的人全部震慑当场。
没人敢上前拉他……
“这都杵这儿干啥呢?家里没事儿了?老太太也送到医院了,你们差不多该回去了,该散都散了吧,这个我看着没事儿啊。”
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医院走廊的尽头传来。
和三虎子激烈的哭嚎对比起来虽然声响很小。
每个人却都能够清晰的听到。
“你这瓜娃子,老子刚想问你去哪儿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
陆忠山看着走廊尽头悠然出现了陈峰,就忍不住提起气来。
开口出声呵斥。
这大家伙都在忙前忙后送人老太太住医院,你小子倒好!
这会儿悠闲悠闲,从后边儿过来了?
谁知接下来陈峰的举动却将所有人震慑在当场,威慑力堪比原子弹。
“我干啥去了?你说我干啥去了?”
陈峰甩了甩手中的单子。
“我当然是去缴费去了,呢,急诊一次收费三十,我先把钱交了。号也给老太太挂上了,老太太号下边儿我挂了两千,这可能是中风。”
伴随陈峰沉稳有力的声音回响,以及手中那张医院缴费清单在风中呼啦的声音。
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哭嚎的三虎子,只见他泪流满面,鼻涕冒着,一脸恍惚的看着走廊尽头那个浑身发光的身影,双膝跪地向前挪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