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钟蔓已经完全能够适应一个人在黑暗中穿行。
除了无法自己做饭,其他的,她都能够胜任。
对于生活的希望,也在她独自承受的一件件小事中慢慢升腾起来。
这天,宋清说想吃医院外面一条街上的炒年糕,便要拉着钟蔓一起出去。
后者心里仍旧存着忐忑,有些不愿,宋清却说她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况且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踏出这一步去。
再者,医院外也离得不远,来去顶多三四十分钟,权当出去遛遛弯。
钟蔓知道宋清是为了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就同意了。
“我们两个,一个孕妇,一个盲人,这厢可真是相依为命了。”宋清咧嘴一笑,大大咧咧的。
现在也就只有她敢在钟蔓面前这么说话。
“是啊,我还得靠你呢。”钟蔓扯出微笑,心里忽然一阵失落。
宋清长得漂亮,笑起来也好看,这样的笑她曾经见过无数次。
可此时此刻,她只能靠着记忆在脑海中构想那抹笑了。
“怎么啦?”宋清扶着她慢慢往出走,见她脸色不对,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钟蔓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耳边传来医院外吵杂的声响。
有人在卖花,有人卖吃食,还有孩子开开心心地跑开,各色各样的声音交汇成一条河流,涌进她的脑海。
钟蔓心里的苦涩更加深厚。
她终于深刻明白了那句至理名言的真正意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她失去的,又何止是看见光明的权利?
宋清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一会儿说要带她去吃点,一会儿又说要给她买个漂亮的帽子。
钟蔓却一直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旁边的宋清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肚子蹲下身,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钟蔓猛然一僵,伸手摸到宋清的肩膀,急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我肚子有点疼。”宋清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拉着钟蔓挪到绿化带靠墙的位置,再次蹲下,喘着粗气十分痛苦。
钟蔓心惊肉跳,完全慌了。
要是在从前,她可以立刻扶着宋清回去,给她找医生。
可是此时此刻,她成了一个废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在沉浸在无边黑寂中的她看来却难如登天。
怎么办,怎么办?
钟蔓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颤声说道:“清清我扶着你起来,你给我指路,我们一起回去。”
宋清已经痛得说不出话,这时,有个好心的阿姨看到这一幕,走了过来。
“她这是怎么了,肚子疼是吗,医院就在这里,你扶着她去看医生就好了,这么干站着做什么?急死人了。”
那阿姨也是好心。
说话间,她已经扶着宋清站起来,带她往医院里面走。
钟蔓被留在原地。
这时,两个学生推推搡搡着走了过来,忽然一股大力猛然撞向钟院士致敬,后者毫无防备,整个人被撞倒在地,手肘一阵剧痛。
痛感令她瞬间落泪,无边的委屈将她淹没。
“姐姐,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小学声音充满歉意,想将她扶起来,却发现她情绪很是不对劲儿。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是……刚刚还那样跟你说话。”扶着宋清的阿姨转头回来了,看到钟蔓受了伤,急忙将她扶了起来。
钟蔓强忍泪水,摇了摇头。
这只是一件小事。
宋清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动胎气,医生叮嘱让她多休养,少生气。
“对不起啊蔓蔓,都是我……我本来想着……”
“没事。”钟蔓扯出笑容,将眼底的痛苦遮掩,“你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休息,我也想睡一会儿。”
很快,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钟蔓将房门反锁,拉上厚重的窗帘,让自己置身更浓重的黑色,隔绝外界一切。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她现在连哭,也不敢放出声音,因为别人会担心。
绍京宴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
孔玉芬。
她通过星宇集团传播出去的消息,得知钟蔓出了事,立刻买了机票赶过来。
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清。
“你怎么在这儿,你知不知道齐宿那个孩子找你找的快疯了,那么好一个孩子,现在成天酗酒,活的疯疯癫癫的,你要是还有一丝良知,就赶紧回去,别让人为了你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知道吗?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拜托,您哪位啊?”宋清不耐烦冷笑一声,她对孔玉芬可真是没有一丝好感。
孔玉芬愣了一下,明显不悦,“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宋清,你别以为自己肚子里怀了齐家的宝贝疙瘩,我就不敢教训你,就算以后你嫁给齐宿,见了我也得叫一声阿姨!”
宋清完全无语,懒得搭理她,也不想让坏情绪的孔玉芬打扰到钟蔓,便跟绍京宴说让他先把孔玉芬弄走。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何况钟蔓还是我的儿媳妇儿,我来看她天经地义!”孔玉芬冷冷说道。
“好了,妈,你先冷静一下。”绍京宴沉声劝了一句。
孔玉芬却毫不留情,对着宋清拍了个照片,准备发给齐宿的母亲。
宋清一下子恼火了,拍到孔玉芬的手里,声音冷冽:“你要是敢暴露我的位置,别怪我不气!”
她是个厉害人物,谁让她不爽,她也绝对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孔玉芬被她这一招搞蒙了,愣了愣,怒极反笑,“你,你敢打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宋清嗤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绍京宴,“所以,这么多年钟蔓就是活在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婆婆的阴影之下,难怪她现在无坚不摧,真是可笑。”
孔玉芬气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都是你教坏我们钟蔓的,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够了!”绍京宴忽然厉声喝道:“您要是来吵架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孔玉芬脸色猛的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