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长达近一周的审问与调查后,沈培延被放了出来。
他进局子之前,就有把握自己会被原模原样放出来。
但在里面的几天,也仍是足够折磨。
他拿到手机,看到了不少未接来电涌进。
沈培延先给孙佩佩打了电话,没人接,又转去给何姨打。
打了几个才终于接通。
“培延……”那边不确定的声音,“是培延吗?”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何姨险些落泪,“你出来了?快回来吧,佩佩已经生了,是个女儿,。”
沈培延的眼睫轻微颤动了瞬。
——
回到上沪,赶往医院。
沈培延看到了他的女儿。
小小的,瘦猴一样,蜷缩在小床上,眼睛黑溜溜。
在亲眼见到这个生物的这一刻前,沈培延都没有什么触动,可真正看到她,明白这是他的孩子,沈培延心中思绪纷飞。
孙佩佩望着他的狼狈模样,眼眶红红,“瘦了。”
沈培延抱着孩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北平的事怎么样,处理好了吗?”
“是不是叶璇害得你,你怎么出来的?”
“妈妈去找过叶璇,求她放过你,但她没理,我本来打算等一能下地就过去找你的……”
他抱着怀中的女儿,安静很久。
“佩佩。”
“嗯?”
“我们,以后好好过吧。”
孙佩佩愣了瞬,鼻头酸涩,“好。”
她其实心里门清,沈培延能留下跟她好好过日子,是因为北平待不下去,是因为被叶璇伤透了心,是因为被折磨后看到了女儿和她觉得还好有她们兜底。
不过没关系,无所谓。
只要沈培延能留在她身边,就是好的。
她不在乎因为什么原因,她永远会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守在沈培延身边。
沈培延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他进警察局那几天,她动了离婚带着女儿远走高飞的心思。
孙佩佩看了眼何姨,何姨趁着沈培延不在意的时候,抽走桌面上孙佩佩的身份证。
原本是要去买机票。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因为她是真的爱沈培延。
……
孙佩佩出院了。
被护得很严实,裹着厚重的衣服,上了沈家的车。
沈培延抱着女儿也上车,最后是何姨推着在轮椅里的沈母。
沈母能吃能睡,却愣是瘫痪着,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偶尔只会乱叫。
就像现在,坐在后排,啊啊啊的乱叫,吵到了正在熟睡的女儿。
沈培延看她一眼,沈母叫的更厉害了。
孙佩佩不言,只把女儿抱在怀里更紧,裹着她的小脑袋。
“母亲。”沈培延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母叫的更急,好像只是为了着急而喊,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喊了良久,女儿被吓哭,哇哇叫起来。
沈培延拧眉,受不了,让何姨带着沈母另叫了辆出租车。
沈母被重新抱下车时,眼睛直直盯着孙佩佩,激动地手都在微微哆嗦,叫喊个不停。
但沈培延只是怕更吓到女儿,关上了车门。
孙佩佩将头低得更深。
回了沈宅,孙佩佩抱着女儿在哄,家里早就准备好的婴儿房派上了用场。
婴儿吃饱,开始睡觉,模样安静又乖巧。
孙佩佩坐在床边,给小家伙摆弄着身上的衣服。
沈培延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许温情。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能有个温暖的家庭,也是挺好的。
所以他决定放弃在北平的一切。
在上沪重新开始。
至少,要先重头再来,还年轻,不怕翻不了身。
沈培延去找了郑宋,对方接待了他,让他在办公室坐着。
不过几个月没上班,沈培延看着外面那群工作的人,忽然觉得陌生,甚至会有些局促。
他在警局里那几天,折磨的性子也有些变,愈加沉寂。
郑宋给他端了杯咖啡,“决定干什么?走老路,还是跟我干房产。”
“都可以。”沈培延说,“就是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干医疗。”
沈培延的事郑宋略有耳闻,他沉默了会儿,给出中肯的评价,“能干是肯定能干,但是想一进去就接触到核心项目,有点难。”
“我不介意。”沈培延说,“干什么都行。”
沈培延家里其实没什么权势,父母都是老师,一辈子下来虽说是有点存款有点人脉,但自己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势力,在上沪也不可能横着走。
而能仰仗的,就是郑宋这种真正有实力的。
郑宋点点头,“我能给你塞进去,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因为之前那些事,再加上你刚进了趟局子……反正进去肯定是需要吃些苦头的。”
“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沈培延淡笑。
不过就是重来一次。
没什么大不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郑宋要送他走时突然想起,“对了,老师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就那样。”
郑宋点点头,沉默会儿,提醒了句,“老师受伤那天你不在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挺意外的,家里有摄像头吗?有的话回去看看。”
沈培延还真就回去看了。
其实还真没想怀疑谁,但孙佩佩和何姨都对那天的事模棱两可,他也是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摔的。
监控超过七天没有记录,可以理解。
但偏偏,监控坏了。
这么多年,监控都没坏,偏偏在沈母受伤后,坏了。
“对……坏了,一早就拿去修,现在也还没好。”何姨畏畏缩缩。
沈培延多看了她一秒,直到卧房里的女儿大哭,他才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卧室。
孙佩佩看着他抱女儿的娴熟模样,觉得心热,踮起脚想亲他。
“你这个爸爸当的可真称职。”
沈培延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个动作,两人都登时愣住。
沈培延安静半瞬,才主动亲上她,多亲了会儿,低声说,“没反应过来,别介意。”
孙佩佩笑笑,温声细语,“不会。”
沈培延在家照顾了妻女几天,几乎是好到连何姨都忍不住夸赞。
给女儿换尿布,喂奶,给孙佩佩洗澡,凡事都亲力亲为。
也从不抗拒和孙佩佩的亲昵,宠着她。
孙佩佩对此很感动,也觉得很幸福,和何姨说,“妈妈,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苦尽甘来了。”
何姨点点头,一边喂着沈母喝粥,一边说:“苦了这么久,也该我们佩佩过好日子了。”
话说完,沈母突然哇哇大叫起来。
何姨被吓了一跳,孙佩佩皱眉,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何姨手上的碗就朝沈母泼过去。
滚烫的热粥刺烫皮肤,沈母叫的更厉害。
“叫什么叫,疯婆子!”
“佩佩!”何姨真觉得女儿有点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婆婆!”
孙佩佩轻嘲,笑,“我怎么对了?给她好吃好喝伺候着,天天还给她把屎把尿的,现在给我弄脸色看,没扇她都是好的。”
沈母骨子里都是傲的,此刻就是瘫了也绝不服软,啊啊啊叫个没完。
隔壁女儿还在熟睡,孙佩佩受不了,上去掐她的脖子,“你他妈没完没了了!”
手一碰到沈母脖子,曾经的委屈和压抑上涌,情绪激动,孙佩佩想起自己被逼着下跪,被逼着认别人当妈,想起沈母往常跟看狗一样的眼神,掐的更狠。
沈母脸色渐渐变了,青紫,难以呼吸。
“佩佩!”
何姨狠狠推搡了她一把,孙佩佩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你冷静一点。”何姨抱住她,喘息着稳住自己女儿的情绪,“冷静、冷静一点……不能杀人的,听到没有佩佩。”
孙佩佩也知道刚才情绪过激,有点后怕,在母亲怀里红了眼眶,“我恨她。”
何姨情绪百味交织,看向正在用力喘气的沈母,狼狈,张着嘴,有些歪,下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是被吓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