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河安静两秒，点了点头。
沈培延没再看他，走去后排一车车核对着货物。
直到走完，又走回来，好似不经意再次扫了眼王河。
“哪里人？”
王河一愣，“什么。”
负责人皱眉，撞他胳膊，“问你话你就答，这位是沈总监，咱们智华的总监。”
王河说：“渭河的。”
沈培延漫不经心再问，“来智华干几年了？”
负责人笑起来，“沈总监，您放心，王江他都来智华干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肯定靠谱。”
沈培延：“我在问他。”
王河：“三年。”
“之前在致和？”
“是。”
“为什么被辞。”
王河沉默了会儿，“个人原因。”
沈培延眯了眯眼，看他，“什么个人原因？”
运送的时间很紧张，耽搁不得，负责人想开口提醒又不敢，硬生生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河说：“打架，被辞了。”
沈培延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点头放行。
“走吧，路上注意。”
负责人松了口气，摆摆手：“快走快走，待会儿晚了赶不上了。”
王河接过报单，大步跨上货车。
车启动，扬长而出。
车后跟着长长的队列，行驶在公路上。
路上有些坎坷，路遇一片树林，黑得看不清东西。
后排的司机在大车群里发语音消息，“王师傅，开慢点，后面的跟不上了。”
但消息发出，前面的车辆仍旧没有减速。
这边的雪都还没完全融化，遍地泥泞坎坷，司机不得不放慢速度，不知怎么的，过了一会儿，彻底看不见前面的车了。
司机心下一慌，正打算发消息叫停后面的车辆。
第一辆车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司机松口气，出了树林，继续平稳跟在对方身后。
车，缓缓驶进某个区域。
车上的定位仪逐渐偏离原始的轨道，带着大部队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本该看监控的负责人还正坐在监控底下，核对着别的项目。
车越来越远。
直到进入一个关卡，被拦截。
本来是例行检查，但当首排的王江师傅下车后，却再没有上过车。
不一会儿，敲了他们车门的，是纪检的人。
司机们不解，一个个下车。
却看到为首的王江车里，装着的根本就不是原先的那批货！
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根本不是原定的位置。
……
沈培延接到电话时，还正跟沈母商量着什么时候和孙佩佩去领证。
三天之后，是个良辰吉日。
孙佩佩听着，时不时点头，面上显出女儿家的娇羞。
沈培延没什么表情，听得也心不在焉。
直到电话响起，他接通，问那边：“事儿办成了？”
回答他的声音，是小陈格外凝重的语气，“哥，你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还没得到回复，厅的门被敲响。
何姨去打开门，不知跟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喊他：“培延，他们来找你，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沈培延撂下手机，走过去，在看到检查人员那身着装后，面色微凝。
为首的跟他打过交道，“沈总监，又见面了。”
沈培延安静瞬，轻轻牵起个笑。
“等我穿件外套。”
——
“我们在宏通大路，截获了一批无许可证的私货。”
会谈室内，三位检查人员坐在他对面，一台摄像机架着，“随后，我们又在该地不到五百米的二区仓库里，发现了大批堆积的货物，经查验，这批货并无标明来源。沈总监能否替我们解答，这批货的来源？”
沈培延一言不发，安静透底。
为首的轻声：“沈总监，您应该知道，沉默并不是您现在最好的选择。”
沈培延笑了下，“您多虑，我只是希望等我们宗总来再发言。”
“宗总？”为首的说，“我们半个小时前打过电话，他正在上沪，表明自己不清楚此事。我们也进行了调查，这批货出现的时间不该与宗总有关。”
沈培延像是早就料到如此，表情很平静。
“再等等。”
“您到底在等什么？”
“再等等。”他只是这么说。
他比任何人都有耐心，耐心到足足两个小时，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沈培延就那么坐在那里，等待着。
半晌，安静的审查室外传来清晰的高跟鞋声。
隔壁的门开，隔壁的门关。
沈培延这才面色淡然的抬起眼皮，“能给我抽根烟的时间么。”
三分钟后，他站在阳台，身后几米外是两名工作人员。
沈培延身上连手机也没有，就那么点着根烟，默默抽着。
烟抽到一半时，叶璇出现了。
“瞧。”他说，“我们都自以为自己聪明，但都偏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用的招数，还偏偏都一模一样。”
沈培延笑，掸了掸烟灰，“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叶璇语气平淡，“只是来配合正常审查，沈总监说笑了。”
正常审查？
沈培延可不觉得这是正常审查。
要说来，他们的确默契。
他也在这一天，用了类似的法子，让叶璇的项目受到了审查。
所以，他们在同天，同一时刻，都因为类似的原因被留在这里，查问。
他们王不见王，他们针锋相对，他们都同时对对方下了狠手。
所以才能在这里相见。
不同的是，叶璇那批有问题的货，是沈培延搞来的。
不过那又怎样，致和做到如今这步，绝对不可能干干净净。
致和背后的那些水，不会比智华浅，可能要更深。
只要被查出来，叶璇跟他一样降职。
他们都退了一步。
既然都退，就无所谓，沈培延心态也平衡了。
叶璇静静看着他，“你就这么有信心？”
沈培延抽着烟，“不是有信心。”他语气轻喃，仿佛还是在对待曾经的爱人一般，温声说着，“璇璇，这世上，利益比感情更长久，我掌握了宗智华太多，他对我，不会坐视不理。”
沉默几秒，他说，“至于你那位秦总——”
“如果致和审查出了大问题，你说他是会自己扛下这口大锅，还是会找个合适的人选背锅？”
叶璇掀唇笑笑，“我相信，如果你是秦郅诚的话，你应该会选择后者。”
沈培延被手上的烟灰烫了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根烟抽到底，结束了。
沈培延单手抄兜，望着窗外的月色，安静了会儿，“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好像在一起看电影。”
叶璇没有陪他回忆的心情，淡道：“希望以后你还会有心情看电影。”
沈培延没搭话，仍旧自顾自说着：“……《寻梦环游》，我记得你很喜欢那部片子，无论看多少遍你都会哭，我之前总笑你傻，那么幼稚的片子也会哭。但前段时间我自己一个人看的时候，好像明白了你哭的原因。”
等他回过头，叶璇已经先他一步离开。
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沈培延也转身走回了审查室。
那台录像机对着他，他沉默地盯着，在一种极其安静的环境下开口道，“我认。”
检查人员：“您是否承认，二区那批未依法注册的不明来源医疗器械是被您存放？”
“是。”
“您是否承认，半月前向上提交的罚额全悉出自那批不明来源医疗器械？”
“是。”
“您是否承认，那批不明来源医疗器械是由您与前佩文医疗有限公司所私下交易？”
“是。”
沈培延淡淡道，“以上均为我个人的所做所为，与公司无关。”
沈培延这些年是踩在刀尖上过来的，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他将面临的是什么。
没收违法所得，没收无证医疗器械，罚款。
以及，停职或者降职。
不过这一切都是短暂的，他手里还握着宗智华的把柄，不怕他会彻底抛下自己。
只是，叶璇那边……
沈培延垂眸思索着，等待着致和的审查结果。